肃手正色朝张越深深一揖。面对如此光景,张越先是一愣,随即就隐约明白了过来。
“大哥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张超却没有立刻答话。尽管是白天,但屋子前头放着厚厚的双层竹门帘,四面窗户上也糊着厚厚的防蚊纱,显得异常昏暗,只有那盏簌簌跳动的油灯照亮着兄弟俩身前这么一小块地方。沉默了好一阵,张超才艰难地说:“从前祖母故去的时候,我虽觉得伤心,也品出了祖母待我的好,可终究爹还在,家里仍有顶梁柱,所以我和二弟都觉得有主心骨,从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压力。直到如今我才知道,那天塌了究竟是什么感觉。”
从小和张超张起一同长大,张越自然明白,兄弟俩素来就是跳脱冲动的性子。毕竟,父亲在外是前途无量的武官,后来又成了勋贵,母亲当初陪嫁丰厚,家中田庄店铺样样不缺,哪怕是不少正牌子的靖难功臣,也未必有这一家过得惬意。再说大家族里最初有顾氏挡着,顾氏不在,远在交址的张攸也是真正的当家人,兄弟俩不用太操心,如今张攸虽说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时刻,但若是照何太医的说法,驰骋战场怕是再也不成了,这当家的必定会换成两个儿子。哪怕张超不承袭爵位,那重担一下子压在肩上,感觉自然不同。
“放心,咱们都是骨肉至亲,大哥你总不会认为我和爹爹就此撇开你们不管吧?”
“我知道你和三叔的好,这次三叔二话不说就赶到了交州府,陪着爹度过了最难熬的时日,爹也对我说过,他最欣慰的,便是咱们家不像有些人口众多的世家大族那样窝里斗,最庆幸的就是能有三叔那样的兄弟……爹这些天日日对我唠叨,便是嘱咐我和二弟自立自强,让我好好帮着二弟维持家名不坠!三弟,我明日就要和三叔一同护着爹爹回京了,不管我和二弟以前如何混账如何胡闹,从今往后,我们一定会洗心革面,不负张家的名声!等到你此番得胜回朝之后,我们兄弟一定会当你最好的后盾,你信不信?”
听张超越说越是坚决,最后竟是带出了斩钉截铁的铿锵之音,又抱住了自己的双肩,张越也不禁伸出了手搂着他的肩膀,重重点了点头:“我当然信!你放心,在京里等着我回去!”
张超这才露出了这些天少有的笑脸,又说道:“爹爹今天难得精神了些,之前你每次回来,他不是正睡着就是难以言语,所以临走之前,他想再见见你。我就不过去了,省得爹爹一见着咱们俩就对我吹胡子瞪眼,又拿我和你这个简直不像人的家伙比较!”
揣着简直不像人这五个字的评价,张越苦笑着往后院张攸的寝室走去。由于已经定下了明日起行,一应细软都已经装箱装车,笨重家伙变卖了一部分,余下的则是分送了总兵府的下属,也让不少人欢喜了一阵。于是,如今空荡荡的寝室中就只有简单的家具,那些象牙紫檀雕刻等等全都不见了踪影,就连床上帐子的银挂钩也都收好了。
之前张超除了奉父命遣散了一应姬妾之外,那几个来自本地的侍女也一一给了银钱放其回家,只有两个年纪幼小没有亲人的愿意跟着去北京,但这会儿也不在跟前。唯一在床前服侍的小厮颛福将张攸扶着坐起,上前磕了个头,旋即默默地退了下去。
张越在床前的小杌子上坐了下来,见张攸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尽管消瘦,但仍能看出往日不怒自威的样子,他不禁心里一阵悸动。这是他抵达交州府之后第一次看到清醒的张攸,轻轻吸了一口气之后,他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看着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这心里除了不好受,恐怕还在埋怨自己,其实大可不必。我这一辈子为了出人头地,早就习惯了在战场上搏功勋。再说了,当初是我自个愿意到这里来,也是太宗皇帝认为我合适!别人认为这是蛮荒之地,但我的一切都来自这儿。这里是我起步的地方,如今也是我退出的地方,要怪就怪我自个掉以轻心,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