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驮着人飞也似地冲了过来,还未停稳,上头一个太监便一跃而下。他三步并两步奔乐上前,向杨士奇长揖一礼,随即便恭恭敬敬地说:“皇上有命,宣您乾清宫觐见!”
尽管只是这么短短一句话,杨士奇却是心中剧震。应了之后,他竟是也不用杨稷搀扶,强撑着手上了马车。回头看到要跟上来的杨稷,他便沉声吩咐道:“你留在家里陪你娘,不许出门。杨忠,给我好好看着他,若是他走出门一步,回头我唯你是问!”
这一路回去又到了长安左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早已等候在此地的两个小太监把杨士奇扶下车,随即便一左一右架着他往里头行去。毕竟,杨士奇已经六十开外,照他走路这架势,从长安左门到午门就能走上一刻钟,到了乾清宫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会儿由着那两人架着自己健步如飞,用不着使力的他少不得在心中想着乾清宫的情形。
是皇帝已经醒了过来,预备让他们草拟遗诏?还是皇帝已经驾崩,张皇后召他们料理后事?抑或是太医院的那些御医总算是发挥出了妙手回春的本领,让皇帝转危为安?
心浮气躁的他直到被人架着上了乾清宫前的最后一级台阶,这才把那些杂乱思绪都丢到了一边。在人指引下熟门熟路地进了那间屋子,他就看到内阁众人都到齐了,无论是往日常常带笑的杨荣金幼孜,还是一贯冷脸的杜桢,抑或是因坐牢多年而脸色发白的黄淮,此时此刻全都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除此之外,蹇义和夏原吉也同样在场,两人俱是忧心忡忡。见此情形,他少不得也坐下来等。
“诸位大人,皇上宣召!”
听到宣召两个字,一个个在人前四平八稳的老大人纷纷站起身来,见传旨的赫然是刘永诚,众人那颗心都悬了起来。按照约定俗成的顺序,蹇义夏原吉入内之后,杨士奇方才入内,紧跟着便是黄淮,然后是杨荣金幼孜,最后才是杜桢。走在最后的杜桢听到前头的黄淮抑制不住地咳嗽了两声,又看到他那脊背颇有些佝偻,不禁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黄淮在锦衣卫大牢中一呆就是十年,如今皇帝固然信赖,但这身体却是得慢慢养着。倘若天子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日后的新君可还会惦记着他在牢中苦捱的那些岁月?
张皇后亲自把朱高炽扶起坐直,又指挥宫女在他腰后塞了两个软垫,见他面色煞白满头大汗,她只觉得心里难受,却不能露在面上。看到众人进屋下拜行礼,她只得代丈夫宣了一声平身,待众人都站起身来,她便出声提醒道:“皇上,人都到齐了。”
这是朱高炽病倒十日以来第一次见外臣。他这些天时昏时醒,往往说不了几句话便再度失去意识,御医往往是日以继夜地在乾清宫伺候。前时他倒是醒了颇长一段时间,却只是和张皇后长谈了一回,又听她的建议宣召了朱宁,但没见着人就再次昏睡了过去。如今,即便不看那些御医小心翼翼的脸色,他自己也已经知道那些人不敢宣诸于口的事实。
多少年了,他一直盼望着能够摆脱储君这么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至少不用那么诚惶诚恐地度过每一天,可这种好日子才不过大半年,他竟是已经走到了尽头。他的祖父活到了七十高龄,他的父亲也支撑到了六十出头,他如今尚且年不满五十!想到这大半年来的雄心壮志,想到这半年来的放纵无度,他不禁狠狠咬了咬牙。
“皇上。”
直到耳边再次传来了张皇后的声音,朱高炽这才回过神来。扫了一眼此次宣召来的众人,他便一字一句地说道:“今日传召诸卿来,便是为了朕的后事。杨卿拟诏之后,若是朕大渐之时太子未归,则一切如常仪,勿让外人得知实情。朝堂一应事宜由诸卿拟票,听凭皇后朱批处分。且待太子归来,尔等当侍他如侍朕!”
勉强这番话说完,朱高炽竟是又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整个人摇摇欲坠。旁边的张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