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大乱
端本宫端敬殿。
自打被册封为皇太子之后,除了晨昏定省以及必要的朝会朝贺以及祭礼,朱瞻基就没踏出过东宫这片区域,甚至还不及以前是皇太孙的时候过得自由。尽管早就已经定下了由他带领部分文武大臣四月往南京祭孝陵,但一应准备他都不用插手,只需等着到时候启程上路即可。于是,他的主要任务就变成了敷衍东宫那些老夫子。
东宫诸师之中,张瑛陈山事事惟命是从,无论朱瞻基做什么都不会劝谏或是上告;而戴纶、林长懋则是成天聒噪,甚至是直诉御前;只有王让该劝时劝,却从来不会借皇帝的威势。因此,朱瞻基在前者面前向来恣意,对后者却是敬而远之,只有王让最得他尊敬。
这天为他讲课的乃是王让。王让授课张弛有度,每个时辰休息一次,朱瞻基或者出屋子透口气,或者喝茶吃些点心,总能有喘口气的机会。等到午间,几个宦官照例用食盒送了饭食进来,他正与王让行礼揖让时,却瞥见陈芜跟着鬼鬼祟祟进了门,又连连冲自己使眼色。
见此情景,朱瞻基哪里还不明白陈芜有话要说,当即借口王让年迈体弱,让两个小太监服侍他去隔壁屋子用饭,等到午睡小憩了之后再回来上课。王让乃是警醒人,自然识趣地告了退。等到没了闲人,陈芜便一溜烟到了朱瞻基身边,笑吟吟地递了两封信过去。
“殿下,小的刚刚打陈留郡主那儿来,顺便就把这两封信捎来了。其一是小张大人应命写的读史小札,其二似乎是一封要紧的书信。还好陈留郡主留在了京里,否则小的只能一趟趟往英国公府跑,那就太显眼了。毕竟,张公公如今也不管事了,小的不好经常去见。”
“幸亏有宁姑姑,否则要找别的人办这些事,我也实在是不放心。”
朱瞻基一面动手用裁纸刀裁开信封,一面又问道:“对了,昨儿个父皇下令将李时勉下狱时,我正好闻讯赶到,瞧见人身上鲜血淋漓,仿佛只剩了一口气。我让人去通政司问了问,结果却听说奏折根本没有留在那儿,看父皇那种急怒的反应,大概是直接毁了。父皇几乎很少发火,更不用说这样的雷霆大怒,这事情蹊跷,你可听到什么风声?”
“小的设法向黄公公打听过,他如今调到了太子身边,除了范公公等等有限几个人,就没人能比得上他了,可他悄悄透露说,皇上见李时勉的时候没人在场,是后来大怒之后才叫了锦衣卫进去,盛怒之下险些当廷杀了人。事后他看到过炭盆中有字纸残片,料想那奏折是完全烧了。李时勉可是连先帝爷也敢顶撞的人,可那一回谏三大殿灾,也只是下狱。听说昨夜直殿监的人忙活了一夜,好容易才把那一路上的血迹刷洗干净。”
张越的两封信厚薄不一,一边厚厚一摞信笺少说也有七八张,另一边则是薄薄的两页纸。朱瞻基此时正在看那两页信纸,听到陈芜这话,他只觉得眼前又浮现出了那血淋淋的一面,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即才吩咐道:“这事情你再去打听,务必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咦?混账,怎么会有这种事!”
陈芜一面答应一面点头,正要离去,却忽然听见了这么一声怒喝,登时吓了一跳。等转过身来时,他就看见朱瞻基眉头大皱怒气勃然,连忙止住了脚步。等了好一会儿,他才试探着问道:“小张大人提了什么事让殿下这般生气?”
“生气?为了一帮落井下石的小人生气,我还没那功夫!”
话虽如此,朱瞻基的眉头却拧在了一块,信手拢了那信纸要起身,可才走了两步就停住了。拿出那薄薄的两张纸又看了几眼,他缓缓又回到了原处坐下,若有所思地琢磨了起来。好半晌,他才深深叹了一口气:“好端端的一支强军,撂在南京却甚至不比京卫,禄米还要打折扣,人心不稳要闹事也不奇怪。居然还有人说要让这些人去修筑南京皇宫,简直是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