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过多少遍了,我不嫁!我不要拣上一个恶婆婆,也不要像姐姐那样成天面对那么多长辈那么多妯娌。我只一心一意伺候您和爹爹,我要替姐姐守着你们一辈子!”
这种话裘氏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就是耳朵根也起了老茧。最初还会恼火地训斥几句,可听得多了,她再也不当一回事。小五的身世她听杜绾提过,知道她明面上什么都不露,心里未必就真的不知道,所以也不想一味在后头逼着,此时也就哂然一笑随口教训了几句。等到母女俩出了院门,就有一个小丫头从拐角那边冲了出来,近前来屈膝行了礼。
“太太,二小姐,姑爷和万公子一道来了!”
听到张越和万世节一道来了,小五顿时有些慌乱,连忙开口说道:“娘,既然有客人,那我先回房去……”
“说什么傻话,一个是你的姐夫,你也不知道见了多少回;一个是你爹的后辈,之前还帮过咱家里老大忙的,也不是没见过!”
裘氏说了这么一句,见小五神态越发不对,心中哪里还会不明白。当初有心把女儿许配给张越,她想的是难得有一个丈夫能认可的人,品行学问必定是好的;如今小五虽不是亲生,但有这么一个可爱活泼的姑娘承欢膝下,她更是希望能再挑一个合心意的女婿。万世节人品才貌样样都好,更难得的是仿佛对小五有心,来回宣府那一趟,照顾得妥当不说,而且不曾越礼,绝对是正人君子。虽说他父母双亡家境贫寒,但这些都不打紧。
想到这里,她便不由分说地抓起了小五的手:“再说了,你姐夫和万公子就算来了,那也是去见你爹爹,我和你自去和你姐姐说话,又没什么关联,你紧张什么?”
紧张……她什么时候紧张了!小五见那报信的小丫头偷偷瞧着她,仿佛在那里窃笑,不由得更是气苦。她要挣脱裘氏的手自然容易,可那实在是不成规矩,因此哪怕此时恨不得跑回屋里去直接把头埋在床上,她也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母亲走。这一路上遇着了好些人,她看着谁都觉得那目光别有一番意味,于是越走脸越红,最后连手心都发起了热。
而另一边的某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自打进了杜桢的书房,一向闲适潇洒的万世节就渐渐紧张了起来,这秋高气爽的季节,他的脑门上却是泛起了一层铮亮的油光。这会儿和张越一左一右站在杜桢身后,观赏准岳父笔走龙蛇在横卷上写字,他却是越发心不在焉。
“因为皇上赏识沈氏兄弟的字,再加上元节你当初得了皇上垂青也有那手字的缘故,所以如今的士人之中,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临摹他们的字帖。去年的会试殿试中,我就听说至少有六七成的考生答卷都是用的沈体。只是,之所以称作是书法,只有书无法却是落了下乘。元节,你之前跟着大沈学士也学了好一阵子,如今应该知道侧重。读书人虽然不能一味读死书,要学以致用经世治国,但本行不能丢了,由一手字就能看出学问来。”
和后世不同,如今的政治家几乎都兼任着文坛领袖,一面当着朝廷高官,一面不断著书立说,若是没有真才实学,朝廷开经筵的时候,四方应召而来的文人可不会给你留面子。所以,面对这样的提醒,张越当然连连点头。可瞥见万世节这个一向自来熟的点头的时候却偏偏僵着脑袋,他不由得从悄悄伸出手肘去,重重给了某人一下。
吃这一肘,万世节立刻回过了神。张越发现杜桢没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继刚才停笔之后,又继续往下写,他忍不住默念了几句,等看了大半,发现这是一篇祭文,之后不由得吃了一惊,遂和万世节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惊诧。
“梁世家江西泰和。公天资敦厚温文,饱读经史,为人谦和。洪武末,举乡试。授四川苍溪训导,以荐除知四会县,改阳江、阳春,皆以廉正平和著称……”
尽管这祭文如今只写了一半,但张越和万世节既然已经明白了这乃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