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你既然敢进京,那就跟我回去见千岁爷吧!”王府护卫孔叶冷笑一声,一把抓住了翠墨的手腕子,见她开口想要嚷嚷,他便阴恻恻地说道,“你要叫嚷尽管试一试,看看这北京城有谁敢管咱们安阳王府的事!”
眼见店内掌柜伙计和客人全都吓得跑光了,孔叶不禁更加得意了起来,又嘿嘿笑道:“要不是你爹爹那边忽然闹出了一场爆炸,当初事情也不至于如此!要不是千岁爷不想惹事,你以为你能在黄村躲到今天?背主乃是该打死的大罪,要不是千岁爷援手,你们一家早就死了!千岁爷如今正愁没有合适的丫头能送给寿光王,让我去采买几个,谁知道偏巧就撞上了你。你娘是王府下葬,你爹是王府出钱赎的罪,你就不该报咱们王府的恩德?”
冷笑一声便使劲把翠墨往外拖。快到门口时,他忽然感到肩膀上搭了一只沉甸甸的手,一时之间竟是无法动弹。气急败坏的他恶狠狠地回过头,骂骂咧咧地吐出了几个脏字,却看清了后头出手那汉子的服色。精悍健壮的体格也就罢了,可金鹅帽和宝相花大袄以及皁纹靴却是锦衣卫校尉的招牌服饰。
忖度自己的主子也不愿意惹上锦衣卫,孔叶只得恨恨地放下了手,却仍是不愿意就此放过好容易逮着的人。须臾,那几个锦衣卫校尉左右让开,却是一个年轻人慢悠悠地踱了进来。只见他身穿大红五彩云霞纹的锦袍,脚踏鹿皮靴,面白无须,只是眼神中透着阴鹜。由于常常跟着各方勋贵官员打交道,他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人,那盛气登时少了一半。
倘若是从前,打着左右逢源主意的陆丰看到刚刚这种情形必定是当作没看到,但他刚刚和张越分手,已经下定了决心,走到近前便眯缝眼睛淡淡地说道:“这儿是京师,你们两个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姑娘家拉拉扯扯的,难道就不怕败坏安阳王的名声?”
惊魂未定的翠墨发现有人出面解围,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她却不敢在这里久留,挪动了几步就赶紧一头逃出了万香斋。踉踉跄跄奔出了十几步,她听到身后依稀传来了一个叫嚷声,顿时更加慌张了起来,瞧见旁边有一条小巷就慌不择路地跑了进去。好容易来到小巷的尽头,感到背后不远处仿佛有好些脚步声,她更是本能地往前奔去,险些一头撞上了别人。
“姑娘走路也该小心些……咦,你是翠墨?”
听得这个声音,翠墨这才抬起头,认出那人顿时大喜。来不及解说,她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人旁边,慌忙爬上车去。而忽然遇到这种古怪的情形,张越不禁四下里望了望,发现并没有人撵在这丫头身后,心中顿得奇怪,忖度片刻方才一撩袍角上了车。
上车之后,他就看到翠墨抱着膝盖缩在车子角落里,身子仍在簌簌发抖,当下竟是想起了当初大相国寺那个怯生生连话都不太会说的小女孩。轻轻唤了一声之后,见她抬起了头,他就开口问道:“外头没人追你,你怎么这般模样?”
翠墨却好似完全没听见似的,竟是更紧地抱住了双膝,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了起来。孟家的男男女女要为孟贤和吴夫人守孝,而她也一直都是浑身缟素。除了孟敏和孟韬孟繁兄弟之外,没人知道她是在为死去的爹娘守孝。她一直都强迫自己忘记父母的死,可今天遇上了孔叶,那些一直被她死死摁着的往事一下子全都翻涌上了心头,让她几乎陷入了疯狂。
张越越看她越觉得不对劲,正打算吩咐车夫找一家医馆,却忽然听清楚了她那话语中的几个字,顿时留心了起来。虽说翠墨的语意含糊不清,但他原本就对去年那场事变知之甚深,此时一面听一面揣摩,原本缺失的那几块东西渐渐被他拼凑了出来。想到康家一家三口原本虽说贫贱,却还能彼此相依,如今却只剩下了翠墨一个人,他顿时感到心里不是滋味。
原来那些阴谋能够曝光,却是因为有那样一个刚烈的汉子矢志为妻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