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小七哥你这用功勤勉的性子,我早知道会有今天。既然如今你不住在国子监监舍,那行李铺盖如今搬到了哪里?若是没地方,我在西牌楼巷那边还有空屋子。”
万世节此时也凑了过来,他素来最好热闹,闻听此言连忙附和道:“元节说得不错,那边的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你既然搬出了国子监,总得要寻住处,不如搬来同住吧?京城大居不易,你如今还未出仕没有俸禄,就是廊房中的小房也不是那么好租的。”
顾彬在国子监中倒是听张赳提过张越的几个友人,此时见万世节这般自来熟的模样,他不由犹豫了片刻,随即才诚恳地说:“我昨日从国子监搬出来后,曾经去拜见过小杨学士,他劝我把爹娘接过来,还说能帮我租三间西直门附近的中房。我在国子监也攒下了一些体己,这第一年的租钱大约是够了。接下来若是能有一个好职分,大约能维持下去。”
这个大约能维持指的是怎样的一个水准,别说万世节,就连张越也能猜出来。没什么家底的杨士奇住的是朱棣赐的宅子,仆人等等都是雇的,每月也就是勉强收支相抵;他的老岳父把在京师附近唯一的一个田庄当了陪嫁给杜绾,夫妻俩完全靠俸禄过日子,要不是他死活说动了岳母裘氏,借口让她凑份子拿体己买田地,实则是让父亲拿着这笔钱在江南开了一家小小的布庄,只怕不肯拿族中贴补的杜桢就连过日子也成问题;至于夏原吉等等文官也都是生活清苦朴素,顾家二老要靠顾彬的俸禄养活,只怕到时候日子过得还不及开封。
然而,张越也不好去泼人家的冷水,当下便暂时跳过了这个话题。因顾彬提到要去张家拜见顾氏,他总不好任由人家一个人去,于是就和万世节打了个招呼,约定明日傍晚再过去探望方敬。万世节知道这一对表兄弟许久未见,便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回去了,方小弟那里我会和他说一声。他向来懂事,不会怪你的。”
和万世节告别之后,张越便和顾彬一路同行。一个是高头大马带着几个随从,一个是骑着瘦弱的小毛驴,这种组合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发现顾彬在这些炯炯目光注视下仍然有几分躲闪和不自然,张越顿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果然,有些事情不是境遇改变就能完全改掉的。
尽管天还没完全黑,但武安侯胡同的几户人家都已经在门口挂起了灯笼,张家西角门前也挂上了八角宫灯。张越和顾彬刚准备进门,后头便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看,却只见是身穿大红夹袄,脚蹬乌皮靴的张超,后头还跟着两个年轻的跟班小厮。
由于之前借着大功五月的丧期向军中请了长假,如今销假之后的张超总算没了最初的沉郁之气,只是性子不再如从前那样大大咧咧的,渐渐有了几分沉稳气象。他比顾彬年长一岁,认出来人之后便立刻跳下马上前打了招呼,听张越说顾彬已经从国子监顺利结业得到了出身,他更是眉毛一扬满面欣喜。
“我就知道小七一定是好样的,祖母听到了准欢喜!老顾家都是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她常常叹息说没一个能撑得起来的。如果我没记错,别说上头一代,这一代也就只有小七这么一个真正拿到出身的监生,其他的都熬不过那清苦半途而废肄业了。”
虽说顾彬从来不乏韧性和狠劲,但傲气的表象底下却始终藏着自卑,刚刚先是张越的恭喜,这会儿又是张超这么一番赞誉,他顿时觉得心里底气多了不少。跟着兄弟俩再次进入了这座雕梁画栋的大宅门,他渐渐从容了起来。等到进了北院大上房,他便先拜见了顾氏,然后才说起自己得了出身的事。
“阿弥陀佛,顾家总算是还有个有出息的!”
最初还僵着一张脸的顾氏喜得无可不可,连声念了好几句佛。招手示意顾彬上前,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一会,眼睛里头渐渐露出了几分水光。眼看这情形,哪怕是一向最怵这位张家老太太的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