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张越婚后不过半月,她却开始打点行装预备回去。所以,这天一大早将书札送去了通政司,张越惦记母亲下午去通州码头坐船,于是匆匆赶回了家。在西角门前下马,随手将缰绳丢给了一个迎出来的门房,他就三步并两步匆匆进门。一路来到西院,他却扑了个空,得知孙氏正在自己那儿,他连忙又赶了过去。
“娘,你的东西都预备好了?”
孙氏正拉着杜绾的手嘱咐,乍听得这一声连忙转过头,见是张越进门方才笑道:“不过就是些日常的衣服,总共才三个箱子,早就整理好了。这大宅门里头规矩多人事多倾轧多,你可好好照顾你媳妇,别让她被人算计了去。趁着如今你还不用管事任职,也多陪陪她。”
杜绾原本还曾经担心过婆婆的脾气,和孙氏相处半个月下来,她自是庆幸自己遇上了一个脾气好性子好的婆婆,此时闻听这话不禁心里一暖,当即便笑道:“娘就不用担心我了,除了去上房陪老太太说话,其他的事情我任事不管,哪里有什么人事倾轧?至于他也不是真的不管事,昨儿个还和我商量了一篇文章……”
“好好好,我知道你们婚后自然是夫唱妇随。”孙氏此时越看这小两口越是欢喜,不禁伸出手去将张越和杜绾的手拉在了一块,“如今我和老爷都不在,一切就都靠你们俩了。总而言之一句话,好好过日子,早点给我生一个大胖小子!”
张越见杜绾仍有些脸红,不禁心中偷笑,正预备三两句先敷衍了孙氏这老一套,外头就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三太太说的是,没准您下回从南京再回来,那就是抱孙子的时候了!这不,今儿个厨房里蒸了子孙白果糕,老太太立刻吩咐奴婢送过来。”
说话间屋内三人就看到白芳打起帘子进来,手中恰是一个捧盒。孙氏一听这好口彩自然眉开眼笑,忙接过捧盒搁在了炕桌上,又揭起盖子。不用她多说,张越就赶紧拿了一块塞进嘴里,随即笑着拍拍手说:“我这都吃了,以后多子多孙行了吧?白芳,回去告诉老太太,我回头就去拜谢,娘你也赶紧回房去准备,别到时候落下了什么东西。”
孙氏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杜绾,又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忙叫上白芳一起走,心里倒是赞赏那三个关键时刻躲开了去的丫头。出门之后,看到儿子媳妇还要再送,她少不得将人赶了回去,等到那桃红缎子门帘轻轻落下,她方才转过了身子。
“三太太,这回可是要恭喜您,如今满家里上下都在夸呢,三奶奶不但模样好,而且难得的是性子好,就连一向最得老太太夸赞的大奶奶都给比下去了。”
“那是别人奉承罢了,她还年轻,哪里比得上超哥媳妇?”
话虽这么说,孙氏心里头却极其得意。虽说儿子是自家的好,媳妇是别人的强,但她这几天自己瞧着媳妇越看越喜欢,又瞧着顾氏仿佛也爱重杜绾,这一回才会放心及早上路。毕竟,儿子这一头是安稳了,可谁知道丈夫那儿会不会出什么妖蛾子?
张越自然不知道母亲满意儿媳的同时,心里正在操心父亲那一头的境况,回到炕上坐下,他便和杜绾商议起了刚刚呈上去的那篇文章,又笑说了通政司那些官员的狐疑:“这直奏之权整个北京城大约也没几个人,我这回是货真价实的拉起虎皮做大旗,奉旨读论语写书札。幸好你昨天又帮忙看了一遍润色,否则若是忘了避讳那个字,可不是白费工夫?”
想起昨日原本是去书房中送点心的,结果却被张越拉了看文章润色,杜绾不禁也笑了。这婚后第一日拜见尊长,她虽说得了见面礼,但自己也得送出去不少绣活,那时候却是很有些心虚——除了少数几件简单的,其它的全都是春盈和几个丫头帮忙做的,所幸并无人为难。原本打算婚后好好练一练,结果今天老太太请去抄佛经,明天大嫂请去看账本,总之是难能有闲功夫,唯一有空的昨天也给张越这任务一摊派,完全泡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