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学中的月考当然不像科举那样需要蹲号房,监考的只有一个有意无意打瞌睡的张猷,所以下头的学生们自然是高兴得很。当看到考卷的一刹那,张越的面色顿时变得很有些古怪,因为整整一张卷子都是论语,四书中的其他三书和五经仿佛都被老师遗忘了。
而且,如果他的记性没有发生偏差的话,这其中所有内容都是他曾经看过的。
“这些都是什么鬼东西?”
“是论语吧……”
“废话,我也知道是论语!喂,顾小七,这题目你会不会做?”
“题目太多了,即便我答完自己这张,你们只怕也没时间抄!”
“我管你是不是交白卷!总之我那张卷子就交给你了,我给你十两银子!”
后头那些嘈杂的声音张越压根没功夫去注意,那些层出不穷的哀叹他也没时间去注意,此时他最担心的却是字不会写。可这时候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眼看着原以为要泡汤的事情重新有了希望,他怎么会放弃?于是乎,他饱蘸浓墨就开始奋笔疾书,渐渐地就进入了状态。
等到一个时辰之后云板敲响的时候,十个学生中倒有九个是面如土色的。富家子弟发愁的是回去之后挨父母的教训,贫家子弟则是担心下个月领不到学中补贴的钱粮——毕竟,这年头附学不用交钱还能领钱粮的私学实在是不多。于是,好几天没来上课今天更没来参加月考的张超张起兄弟登时被人恨得咬牙切齿。
凭什么他们就能躲过月考这一关?他们俩可是正儿八经的张家正支!
考都考完了,再郁闷也于事无补,于是闻听下午不用上课,一群学生顿时如鸟兽散。张越眼看着连生连虎收拾好了东西,正准备走人,谁料却被顾彬开口唤住。
“对不起,我……我也没法子……今天我也交了白卷……”
张越原本对这个冷漠却别扭的家伙没什么好感,此时见顾彬那张一向冷冰冰的脸涨得通红,他顿时觉得那点子小小的不快完全可以忽略过去。眼看这冷面少年撂下这么一句话低头就准备出门,他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你帮别人考试换了钱,自己交了白卷,就不怕回去父母责难?”
顾彬陡地转过身来,见张越的脸上并不是讥诮,他那脸色方才缓和了一些。沉默良久,他就一字一句地说:“你没有尝过挨饿的滋味,也没有尝过去别人家借钱借米的滋味。十两银子足够我家几个月开销了,我纵使挨打挨罚也值得。令尊虽然能帮助我家一时,却不可能帮着一世。”
张越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眼看着顾彬转身大步走出了门,屋里也没有旁人,他忽然提高了声音说:“就算你自视清高,想着人穷志不短,万事都靠自己,但你来族学应该是为了以后能够进学。你现在这样做固然是有了收益,但平白坏了名声,以后怎么去院试乡试?”
此话一出,他就看到顾彬一下子僵立在了门外。看到这情景,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心想这冷面少年固然是很有些读书的天赋,奈何在为人处事上头很有些不通。世上无不透风的墙,只要这事情泄露出去,以后哪个学政会挑中这么一个秀才?
不管这一天发生了怎样的风波,总而言之,月考终于是告一段落。也就在这一天,由于要筹备之后老太太顾氏的六十大寿,张倬特意到族学为张越请了半个月的假,自然,他同样也给张超张起兄弟请了假。因为两兄弟的父亲张攸无法从交趾脱身,这事情就只有他代办了。
父子俩难得一起回家,走在路上,张倬便追问起了拜师一事的进展。昨儿个蒙混过关,今儿个却逃不过去,张越原本打算找个借口搪塞或是干脆来一个善意的谎言,但思来想去还是老老实实道出了实情,就连今天那张奇怪的考卷也一并说了。
“也罢,一切看机缘吧。”
张倬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在儿子肩膀上拍了拍,再也没有纠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