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管教,说句心里话,明惜玉对她而言不像是母亲,而更像是严师———她像母亲一样竭尽全力抚养自己长大,却又如严师一样给自己规划人生方向,教导她为人做事,让自己学习各种技能,并按最严厉的标准要求自己把该做的事情一件一件地做好,由于幼年丧父,母亲对她而言是唯一的依赖,在欢宜心底,她既代表了自己的父亲,也是自己心中权威与标准一样难以撼动的存在——这是在知识界之外唯一几乎不可变动的存在,母亲在她心中是十分高大的、仅次于父亲一样的存在,而她对于母亲而言,只是母亲的一名学生,她能够做的,只有竭尽所能向母亲交出一份能让她满意的答卷。
欢宜对母亲的话基本上都会百分百地遵从,没有任何的违拗,但十分的无条件的乖巧与服从背后必定会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叛逆与动摇——而此刻的欢宜在思想上便滑向了那一份微弱的叛逆与动摇——她想:母亲现在越来越忙了,晚上基本都不会回家吃饭,有时候忙得更晚都不会回家睡觉。一般来说,今天晚上母亲一定会在九点钟之后才下班,所以自己比宵禁时间晚了一点点回家,母亲也不会知道的吧!
欢宜这样想过一遍之后,心中的害怕瞬间荡然无存,更是觉得今天这样的错误会在母亲的眼皮子底下含糊混过。用智能手机打开家门后,换了鞋子的欢宜本打算去厨房把自动烹饪家具做好的饭菜再热上一遍好用餐的时候,刚要绕过客厅进入厨房,眼角就瞥见了常日空旷的布艺长条沙发上折叠坐下的一个身形,待她看清楚沙发上的人后,便直直站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了。
欢宜心脏不禁剧烈地跳动起来,双眼怯怯地望向那个翘着二郎腿、坐姿端正、穿着一身黑色白领套装的女人。
这个穿着一身黑套装的女人就是那个一手将何欢宜培养成圣格斯中学里令所有老师和学生都忍不住交口称赞的女学霸、也是何欢宜最为依赖的母亲和严师——明惜玉。仿西装的女式外套包裹着她精瘦的身形,高腰的配套筒状长西裤将她的身高比例拉得愈发纤长,留着一头侧分的干练短发,短发发脚剪得细碎,露出两只戴了银白色圆圈耳钉的耳朵,她如今的打扮其实跟就职律师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她身上女强人的气场看起来反而更加浓烈,给人一种焕然一新,较之前截然不同的错觉。
在欢宜的印象中,除了父亲的丧礼那几天,她还是头一次见母亲穿得如此肃穆,就像是一只在夜色中步入森林、无意中瞧见一只站在树梢上双眼泛着绿光的黑色猫头鹰一样,令人心中凛然,不敢轻视。
明惜玉见欢宜回来,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方形的钟点盘上,秒针沿着上面的黑色刻度一小格一小格地往逆时针的方向挪动,长长的分针赫然指向了一个被刻意加粗了的数字“6”,时针跟分针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大约45度角的左右,指向了数字“8”与数字“9”的中间部分。
“你比规定时间内迟到了半个小时。”明惜玉放下左手,抬起眼来看向直直站在原地、距离自己只有一张桌子的距离的女儿,眼睛里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面上是一派的冷漠,吐出一口气,声音毫无波动地隔着空气传入何欢宜耳中:“说吧,为什么这么晚回家。”
欢宜的内心直直发起抖来,她不敢望向母亲那凌厉的眼神,却不敢不硬着头皮回答说:“今天听从了朋友的推荐去参加了个辩论赛,认识了一个新朋友,我跟他聊天聊了很久然后骑自行车回来的。”
明惜玉看着欢宜,却依旧保持沉默,而欢宜因怕母亲出言责怪,连忙补充了一句:“从这里骑自行车到伦敦区起码要一个半小时,因为天黑又耽误了一点时间,所以回来晚了点,希望母亲不要生气。”
欢宜低着头,紧张地等待着坐在沙发上始终从头到尾只与自己说过一句话的母亲的答复,方形的手表上,瘦长的秒针依旧在一小格一小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