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和他。他就离我一臂的距离,可是这晨光透着缝隙进来,我站在他的背后看到的却满是阴霾。他许久不曾说话,手心微微捏紧,用了力,手背的青筋略显。
我静静地站着,眉眼低垂,看着我的脚尖,今日出门又急又慌张,脚上的鞋子在路上沾了灰尘,蒙蒙的灰色染了脚尖,若是在林府,这样的模样怕是又少不了外祖父的一阵训骂。如今奔波大半个国家,想想在林府的日子未必全然都是压抑的,有人训斥总比性命不保来得强些。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外面“轰隆隆、轰隆隆”一阵炮轰声,竟然把我吓得原地跳了起来。突然一个坚硬带着体温的拥抱抱住了我,一只手抚摸上我头顶散落的发髻。我惊慌之下抬头,正好看到他微微昂起的下颚,流畅的线条下的脖颈皮肤光滑,喉结滚动之下便是我的额头。
这样的距离,我与公孙苏翊是隔了多久。这样的距离,我曾经在年少时的梦里做了一遍又一遍。此时屋外的炮轰似乎都安静了下来,整个酆都都安静了,带着我的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公孙苏翊扶正我站好,我方才回过了神,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朱唇轻启说了句,“谢谢!”
听了我的话,公孙苏翊扶住我的手愣在了我的胳膊上,又不知所措地收了回来。他往后退了一步,“晚春,是我谢谢你!这一路,你辛苦了。”
“没事,应该的。你与我还是夫妻,母妃年岁大了,如今我来寻你也是应该的。”
“晚春”公孙苏翊支支吾吾地,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晚春,今日你便跟着舅舅往京城方向回吧,舅舅会将你们送到京城郊外,然后他会往南边去。你们便还是留在京城来得安全。”
我静静听着他的话,并不作声。只听见公孙苏翊又唤我,“晚春……”
我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公孙苏翊的眼眸,眼神停留了片刻,发问道,“少将军,是不是不跟我们回去?”
此次变成了公孙苏翊不作声了,他扭过头透过缝隙看向外面,“我要留在这里,我想这里应该还需要我。”
“其实,你不必如此顾忌。我知道,母妃当然是不会希望你还留在这里,可是你是我大成国平定王府的少将军,陛下派你来到北疆便是让你护国护民,保一方安稳。如今,大任未成,你这个少将军怎么可能抛下责任,独自保命呢?”我抬眼看着公孙苏翊,对他笑了一下。
公孙苏翊的脸上沉重虽消了些许,但眉眼中看得到、还能感受得出担忧。
“你放心,我是如何平安地来到酆都,便也能如何平安地回去,我一介女流,自然无法留在战场,既帮不上你的忙,也不担心拖了你的后腿。这一路,我见识了太多百姓流离失所,颠沛流离了,你作为战场举足轻重的少将军,你肩头的责任告诉你绝不能将儿女私情驾驭在家国之上。”我此时说话,自然知道自己表情凝重,我也是在点醒他,我想他在失踪之前必定与霓卿公主有过会面,虽然不知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但这份儿女私情绝对不能再影响战局。
公孙苏翊凝重了神情,默不作声。我便轻声继续说道,“少将军,我能不能有个请求?”
“你说!”公孙苏翊立马回我。
“若是这战局稳定,少将军得胜而归,能否给我一封休书。此后人生,各安天命。”
只见他的眼眸闪出诧异之色,眉头耸起山峰,突然冷峻地吐出两个字,“为何?”
“你我婚姻本就是我夏晚春高攀,不过是先帝下的一着棋子,你对我也并非有情,既得如此,我们不如就此分开,从此天涯,两不相欠。”我低下头,看着那地面上公孙苏翊的影子。
公孙苏翊突然两手紧抓了我的胳膊,带着微微怒火,说道,“原来你之前的那些迎合不过是奉承,说爱慕我良久也不过是谎言。”
我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