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柳蕴然一大早就起了,他是因着平日上朝习惯了早起的,但这个点对慕芸来说实在是太早了。
故他将外间收拾好,将被褥小心抱回里间箱柜时,便瞧见慕芸平静美好的睡颜。
他略微顿了顿,轻手轻脚地将东西归置好,小心翼翼地替自己束了发打理好仪容,慕芸依旧未醒。
外头天光微白,委实是太早了,原本按着他的作息,这时候应会有人来伺候他洗漱,但今日却一丝动静也无。
他约莫也能明白其中缘由,却也不去唤人进来伺候梳洗,反倒盯着慕芸瞧了一会儿,见她睡得实在是好,一丝将醒的迹象也无,便又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起身出门洗漱了一番才又回来,见慕芸仍在睡,便取了本书坐在了一旁的桌案后。
他时不时别过书来,转眼便能瞧见慕芸,小姑娘睡颜恬淡,熹微天光透过窗纸刺破屋内的灰暗,却透着些许朦胧色,外头也没什么人声,他便也不出声,连呼吸都轻了,唯恐惊了此间的静谧美好。
慕芸睁开眼的时候,便瞧见这幅景象。
晨光透过窗棂投进她眼里,让她瞧见的景象就像笼着层雾,变得朦朦胧胧的。而柳蕴然就风姿绰然地坐着这团雾里,光照在他的修长的脖子和手上,照出一层莹润的光。
她尚有些未完全清醒的迷茫,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柳蕴然听见声响,抬起头来看见她一副刚睡醒毫无防备的呆呆模样,实在可爱,忍不住笑了笑,温声问她:“你醒了?我去唤人进来帮你梳洗?”
慕芸应了他一声便见他起身出去了,她这会便有些清醒了。
按常理,她今日要去拜见柳蕴然的父母。
她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沉沉叹了口气。
她对柳蕴然的母亲实在是有些抗拒。
这位端庄贤惠的大夫人,对自己的儿媳妇有着寻常人家最理想的模板——温婉沉静、知书达理、贤良淑德……
或者再具象化一些——比如贺瑶。
只是可惜,柳蕴然娶了她,让柳夫人连再挑个合心意的给柳蕴然做妾室的想法都不能有。
于是便只能想办法来改变慕芸。
但慕芸纵为了柳蕴然愿意听上几句尽量去学,却到底是郡主出身,行事做派与柳夫人勤俭持家的温良做派不同,便总不得她的心意。
慕芸从小被捧着哄着长大,王爷王妃平日即便总有训斥也都是重拿轻放,哪里受得了这样三番五次不冷不热的责怪。
最后结果便是:柳夫人不喜欢她,却又碍于她的身份不敢过于责备。慕芸不喜欢这个婆婆,却也碍于柳蕴然的面子,不好当众忤逆。
两个人相处便维持着面子上的礼节,却总是有些或多或少的不自在。
索性便一个待在京城,一个待在宣城,平日里便不用再为见面相处的事烦恼,节日里偶尔见上一面,忍忍便也过去了。
但,人对这种不愉快的事情,总归是抗拒的。
柳蕴然在一旁等她梳洗的时候,也很明显感受到了她的不对劲——她今日在梳妆的时候显得格外的磨叽。
他看着她从发式纠结到妆面纠结了半天,又开始纠结是戴花还是戴钗、是粉的还是蓝的时候,终于隐约猜到了她的意图,走到她身后看了会,指着个金丝累宝的花树头钗,道:“不如就这个吧?”
慕芸喜欢的发饰有许多,这个是她喜欢的那么多里,最喜欢的一个。
柳蕴然见她望过来,冲她笑了笑,而后遣退了服侍的一众仆从。
众人只觉得郎才女貌,想是夫妻间有什么画眉梳妆的情趣,也不多问,只暗地里与同伴相视一笑,应声退下。
慕芸看了眼退下的侍从,也不说话,只瞧着柳蕴然,等他给个说法。
他略微叹了口气:“郡主若是不愿见我父母,我让人去说一声便好了,不用这样为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