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救把椅子往前一拉,离白无辛近了点儿,把身子前倾过去,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没有为什么,因为大家都在这么说。”白无辛声音很低,低头自己抠着碗边,嘟囔着,“你也好像不怎么上心。”
“我没有不上心。”
范无救轻声细语道,“我只是让你随便点,不用觉得被我圈住了,我不是不上心。我怕我管多了你不自在。你现在才二十几岁,什么都不记得,我突然出现又突然要管你,还突然告诉你我是你两千多年的爱人,也太不讲道理了。”
白无辛哽咽住,无言以对。
“而且,你胆小也好怕事也好,以前什么样子都好,那都是你。”
范无救把两手握在一起,摩挲着说,“你也看到了,如果一个人打出生开始就什么都没有,谁都不想让他好过的话,他反倒会更坚强,因为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用在乎。但只要他尝到一点儿甜头,有人对他好那么一点儿,他就会柔软很多。”
“我说的是你,谢必安。我并不觉得你哪里变了,我只是觉得,如果你生来会过一些被爱的日子,会有一些人对你好的话,你原来会是这种性格。”
白无辛一下子被这话击中了内心。
范无救接着说:“我觉得呢,没什么不好的,怕鬼也好什么都好,什么都是你,我们所有人也只是觉得唏嘘而已,没有人觉得你不是白无常,或者你跟白无常是两个人。别对自己那么大敌意,本来就过得很不容易,别自己都要为难自己了。”
“我不会为难你,我并不是不上心。因为你选择想起这些事情和走这一趟本来就是受罪,我是希望你能尽可能地自由一点,好过一点,所以就没有多问。”
“你如果希望我多问你点,多管着你,你可以说。”范无救说,“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麻烦,也没有希望你消失,你也不会消失。等你找回记忆来,如果你不想变或者没有变,你现在的胆小也是当然会留下的,那也可以的,没有人要求你一定要像从前一样,你也不会被取代,你永远是你自己。”
“行事乖张也好,胆小也好,怕鬼也好什么都好,都是你说了算的,你永远有给你自己做主的权利。你是白无常,但在白无常之前,你也是你自己。”
白无辛眼眶发酸,被说得两眼热泪,肩膀抖了两下,又要哭了。
范无救给他抽了几张纸,拿来想亲自给他擦眼泪,临碰到脸的时候,又觉得不好,便只把纸塞到了他手中,让他自己来。
白无辛拿过纸,擦掉眼泪,抿着嘴看着他,睫毛一阵阵轻抖,委屈巴巴地说:“我们……我们去弄那个生死簿吧。”
范无救轻轻笑了。
“好。”他说。
薛子庄是个并不偏僻的村庄。
村庄门口是个很古风的牌坊,地上一片茵茵草地,路两旁的大树底下坐着几个老年人,大家坐着小马扎聚在一起,嗑着瓜子聊八卦。
牌坊上面用朱字写着“薛子庄”三字。
一个没人注意到的小角落里,一道烟门开了。
一黑一白两个人影从里面跨了出来,走到了村门口的牌坊前。
白无辛举着伞,遮着阳光,扶着墨镜看了眼村门口的牌坊。
“薛子庄。”他转头问范无救,“来这儿是要找谁?”
范无救把手机递给他。
白无辛接过来,手机上是和上次一样的界面,写着亡者信息。
【亡者信息】
【姓名:郭勇明】
【年龄:73】
【身份:退休老人】
【住所:行司省四水市词巍区闻都道39号薛子庄08号院2号】
【死亡时间:20xx年6月27日】
【死亡地点:行司省四水市词巍区闻都道39号薛子庄08号院2号】
【死亡原因: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