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湖边背风的平地处生起一堆篝火。
“我找了点果子,这附近能吃的东西不多,你先将就着吃点垫垫肚子。”
步颜将野果洗净,甩了甩水后递给翦舟,自己则坐在他旁边半步远摆弄一堆藤条。
白衣男孩双手接过,澄澈明亮的金眸往这边一转,注视着她。
“你在做什么?”
他看了一会儿,猝不及防主动开口问。正在捋藤条的步颜暗暗吃了一惊。
终于肯跟她聊天了?
她远黛般的眉欣喜地弯了弯,热情洋溢地回答:“你鞋不是坏了么?我给你编一双新的,这样你就能自己走了。”
一边说着,一边迎着火光把手里柔韧光滑的树藤举给他看。
翦舟的目光在藤蔓停留了一瞬,缓缓移到她面上。
夜晚的丛林静谧,顶上开阔的天空中升起一轮圆月。皎白月光流若水,疏疏落落照亮这一方。
也照亮了正含笑望着他的少女。
她有一双极清极亮的乌眸,灵动剔透,眼波间流转着浑然天成的妩媚甜美。
仿佛一眼就能净化人心。
翦舟银白的长睫扇了扇,忽然问道:“你先前说在这里以外的地方,我与你很亲近?”
“是啊。”步颜一愣,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想起问这个,“你想起什么来了?”
“没有。”翦舟摇摇头,将手中的野果放到一边,“只是好奇我是如何认得你的。”
好奇好,好奇妙哇,有好奇才能慢慢变得熟悉!
步颜登时来了精神,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对他道:“我很早以前便认识你了,对你也还算了解。但要说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嘛……你救了我一命,还给我一个容身之地。”
这不算说谎,那日在绝尘山上确实是有他相护,她才免于受到蟒精怒火的波及。事后也的确是他主动将她带回圣佛门的。
“……难怪你要舍命救我。”
翦舟听后默了默,良久才低声吐出这一句,“这么说来,那个我还真不一样。”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若有所思,手无意识地把玩着先前她交给他的香囊,摇得里头铃铛叮铃作响。
步颜见状感到些许的疑惑。
说实话,这里的翦舟虽然只是个孩子,相比起外面的他来说却更令人捉摸不透。看起来寡言少语不说,还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该不会是在这鬼地方被关傻了吧?
她一拍脑门子,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于是试探道:“你是好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吗?看你的样子,应该被困在这里很久了吧?”
“我不记得了。”
翦舟歪头看了她一眼,“从我有意识起这里便只有我一人。偶尔也有别的人来,但都活不久,自然也不会告诉我这里之外的地方是什么样。”
言下之意,她很可能是长久以来第一个与他相处的人。
难怪他这么不善言辞。
步颜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看他的眼神也逐渐褪去考量,多了几分正经。
她低下头编织草鞋,十指熟练地挑动,过了好半晌才又出声:“外面的世界其实也没太大不同,与这里一样,有天地,有河山。”
翦舟眸光一动,缓缓将耳朵侧向她。
“那里的天是蓝的,水比这里清。山中处处绿草如茵,一到春夏漫山遍野都会开出花……这是我长大的地方。”
步颜手上的动作稍稍减慢,时不时停顿下,尽可能详细地描述记忆中的场景,“我化形以前常去河边捕鱼,选一块礁石趴下,一动不动守好长时间,瞧见有鱼游过就一爪按住它……”
那些记忆若非此刻道来,她都意识不到竟已如此遥远。
娘亲亡故后,她独自在山中修行了四百年。那时她才刚化形,虽有人样却不通人性,每日除了修炼做得最多的便是打听山下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