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内阁所在的位置,后世多指文渊阁,其实这个说法稍稍有些不准确。事实是,文渊阁不等于内阁,它本质上是朝廷最高等级的一所藏书楼,但内阁辅臣们的值房的确在文渊阁建筑群内。
陈洪带人来到内阁值房,按照规矩先朝正堂的孔圣及四配像行礼,然后便让亲随去请郭朴与张居正,自己则亲自去见高拱。
高拱不愧是个工作狂,今天下午因为要守在内阁等待皇帝的病情实报而没有回吏部,却让吏部把一大堆文书送来了内阁批复,此时正在伏案工作。
他这可不是做样子,由于高拱平时甚少午休,仅刚才午饭之后这一会儿,他就做出了三个升迁决定:升南京太仆寺少卿赵䡇,为太仆寺卿;升四川布政司右参政刘侃,为贵州按察司按察使;升陕西按察司副使陈善道,为四川布政司右参政。
陈洪来见他的时候,他刚写完票拟。
“元辅,皇爷宣召内阁三辅臣乾清宫受命!”情况紧急,陈洪没有半分啰嗦,进来之后随意拱手一礼,急急忙忙地说道。
高拱握笔的手一抖,连忙放下,霍然站起身,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陈洪面色一黯,叹道:“元辅此去,恐怕就是受顾命了……元辅小心!”
高拱魁梧的身躯微微一晃,伸手猛然抓住桌案一角才稳住身形,定了定神,脸上却已泛起病态的潮红。
陈洪担心地问:“元辅……没事吧?”
高拱朝陈洪摆了摆手,目光有些空洞地往外走去。陈洪忙上前搀扶,口里道:“元辅,眼下您可要千万小心着些,皇爷要是真……真有个万一,您就是朝廷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这个时候您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啊!”
高拱轻轻推开陈洪的手,慨叹一声:“皇上年未及不惑,竟至这般局面,我高拱身为辅臣,罪不容赦。”
“皇爷……”陈洪是靠着皇帝的提拔起来的,提起皇帝的身子骨,也是一脸唏嘘:“皇爷的身子骨您老也是知道的,实在是天生体弱,若您也要说自己有罪,那我等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罪该万死了。”
高拱不说话了,拖着两支宛如灌了铅的腿往外走去,陈洪追着他继续道:“元辅,眼下朝中局势方定,若是……您还得有个计较才好。”
听了这话,高拱忽然站定,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要有什么计较?万事等见了皇上,听皇上吩咐吧。”
陈洪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出了值房,到达中堂,郭朴已经在了。这位次辅脸色也有些难看,背着手、踱着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高拱见只有他一人在此,不禁问道:“太岳呢?”
郭朴刚摇了摇头,就听见另一边响起张居正有些沙哑的声音:“累玄老、东老久等了。”
两人转头望去,果然是张居正匆匆从他的值房那边走来。张居正的脸色比高拱和郭朴更差,脸色一片苍白。
郭朴平时比高拱注重养身,目力要好上不少,一眼便看出张居正的脸上抹了一层粉,可即便如此,仍然有遮掩不住的黑眼圈。他忍不住问道:“太岳病了?”
高拱本来没注意张居正的脸色,听郭朴这一问才仔细打量了一下,然后诧异道:“昨儿不是还好好地么,怎么一夜就病了?”
张居正摆手道:“二老无须为我忧心,居正只是念及圣上病情,睡得不踏实罢了,不妨事的。”
高拱不通医理,闻言也就只是安慰了一声:“时局如此,太岳可要保重。”
张居正随口应了一声。
郭朴打量了他几眼,眼神中却有几分迟疑,试探着道:“太岳,我瞧你稍动则汗,目赤而睛黄,似有阴虚火炽之状?”
张居正一怔,哈哈一笑:“东老还精医理?”
郭朴趁他张嘴,又看了一眼他的舌头,沉声道:“肾水亏于下,则口燥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