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初霁,寒风依旧。金海经略行辕高务实地所在衙署的书房之中,上好的木炭燃在鎏金的四爪龙纹铜炉之中。四爪龙纹在朝鲜并不常见,因为礼制关系,这铜炉显然是御用的,只有朝鲜王李昖可以使用。
没错,高务实书房的许多东西都是李昖亲自下达王令,从汉阳运来专供高务实一人享用的,而高务实也没有拒绝,只是吩咐随行秘书代他写了一道正式文书感谢朝鲜王。
“如此看来,相比德川家康而言,石田三成的确是目光太过短浅了。”高务实半躺在一张狐嗉躺椅上,闭目说道:“不过,德川家康的举动倒也未出我预料之外。只是,他觉得日本还有一线机会,这却是有些一厢情愿了。”
甲斐姬此时绝无坐镇一方的女将模样,而是一位穿着明制服饰的大和抚子。她俯身在高务实的身侧,乖乖巧巧地为他捶着小腿,手上力度拿捏得极好,以至于高务实说话都不想睁眼。
“老爷算无遗策,左府虽然也堪称精明,但到底也不可能是老爷的对手。”甲斐姬回答道。
高务实人没动,只是稍微抬手左右摇动了一下,道:“这倒不是用计之高低的问题,而是家康手中的的筹码远不及我,无论他再如何殚精竭虑,最后也敌不过我随随便便的安排,甚至有可能我连他究竟有什么谋划都不去管,只要一力破十会即可。”
“呀……”甲斐姬愣了一愣,但似乎很快想明白了其中道理,点头道:“原来如此,老爷说得极是。当前这个局面,让妾身想起太阁还是关白之时所发动的小田原征伐。
在关白大军逼近之时,后北条家其实也想了很多办法来应对,可是最终却发现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只要关白不撤兵,无论小田原城再如何坚不可摧,后北条家的败亡也只是时间问题,或早或晚罢了。”
“你有这般见识,说明这几年甚有进益。这便是我此前说过的:用计于势,勿限于事。”高务实道:“《孙子兵法·势篇》怎么说的,还记得么?”
“是,妾身记得。”甲斐姬连忙答道:“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任势者,其战人也,如转木石。木石之性,安则静,危则动,方则止,圆则行。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理解其中的意思吗?”高务实又问。
甲斐姬答道:“是说高明的将领总是从自己造‘势’中去追求胜利,而不苛求部下以苦战取胜。因而,他能恰当地选择人材巧妙地任用‘势’。
善于任用‘势’的人,他指挥军队作战就像转动木、石一样。木、石的禀性,置于平地则静止,置于高峭之地则滑动;方形静止,圆形滚动。善于指挥作战的将领所造成的态势,就像从千仞之高的山上滚下圆石一样。这便是兵法上的‘势’。”
高务实虽然仍闭着眼,但脸上已经露出笑容,用赞许地口吻道:“不错,书读得不错。”
“老爷过奖了。”甲斐姬暗暗松了口气,自从她进入高府以来,一直都对高务实有一种特殊的敬畏,这种敬畏并非只出于身份地位或者权势大小,当然更不是出于个人武力,而更多的是出于对智慧的敬畏。
经过这些年的了解,甲斐姬当然知道高务实对身边人其实颇为关爱照顾,但这丝毫也不影响她对高务实的评价。
他是一个几乎完全由理性组成的人,感性对他而言只是寻常时的调剂,一旦涉及正事,他就会变得毫无个人情感,每一个决定都极其冷静,丝毫不会掺杂任何情绪。
正是如此,他的决定往往从极高极大处着眼,犹如天上的神祇俾睨世人,有一种“太上忘情”般的冷漠。
这种体会,最早是因为她在南宁侯府的一次见闻。那一次,正巧夫人从定南回京与老爷相会,刚来了没几天,南疆那边却送来了一桩桉子,说是无法定夺,请老爷、夫人裁决。
此事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