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眉一扬:“哦?”
周满淡淡道:“原以为阁下先为陈家所弃,后杀同族报仇,即便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也该有几寸傲骨。却不想,竟甘心俯首,又为陈家所用,当了世家走狗!”
陈规面色骤然一变,先前无论如何都不曾失态的他,此时听了周满这番话,竟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只是很快,旧日之事浮现在心头,那变化的神情,又渐渐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他如看井底之蛙一般注视周满,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曾去过神都,也从未见识过世家的力量,自然对这一切无有敬畏。”
力量,敬畏?
周满突然笑了起来,却不再接话了,只是又可怜又讽刺地看着他。
陈规不以为意,似乎认为他与周满乃是“夏虫不可语冰”,眼见拜祭仪式已毕,便一摆手示意众人离去。
只是临走前,他将目光放回了金不换身上,轻轻道:“话说回来,依在下今日所见,金郎君对身边人似乎很是在意。往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呢。”
话说完,便要径直从金不换身旁走过。
但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那个刹那,金不换忽然叫他一声:“陈公子。”
陈规于是停下脚步看向他,以为他或要放什么狠话。
然而,金不换竟只平静地问:“所以,我们的‘货’,的确被你劫走,是吗?”
别说是陈规,就连周遭旁观之人都没想到!
下属的尸首陈在荒草丛中,十条冤魂尚未瞑目,金不换不问半句、不说为他们报仇,竟然只问他丢失的那批货?
纵他在旁人眼中一向是唯利是图的小人,如此冷血,也着实太令人心寒!
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唯有周满,深知金不换为何有此一问,心中复杂,只悄然将垂在身侧的手掌攥紧。
这一问,也大大出乎了陈规的意料,甚至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诡谲与危险。
但事实是明摆着的,且他自负卓有实力。
陈规只道:“是又怎样?”
金不换不再回答,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率人离去。
从义庄走回到泥盘街那条狭窄拥挤的街道上,并没有多长的距离,可陈规始终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如芒刺一般,扎在自己背上,于是忍不住停步,回头望去。
但这时早离得远了,连那座破败义庄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他面上阴晴不定,考虑了良久,忽然向身旁人问道:“先前锦官城外劫杀那帮人时所得之物,现在都在何处?”
*
陈规率着陈家那帮修士走后,义庄周围看热闹的人便渐渐散了,只剩下零星几个,与金不换那些问询赶来的手下,一道站在远处。
王恕不知周满、金不换二人近日都在筹谋什么,只问:“锦官城外那批货,究竟是什么?”
周满看了仍望着陈规离去方向的金不换一眼,简短道:“里面有我要用来制弓的扶桑木。”
王恕一惊:“什么?那刚才……”
金不换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直到这时,眼帘方动了一动,平淡道:“打草便是为了惊蛇。我特意交代过余善,扶桑木是以杜草堂秘术封存,旁人难解。比起引他怀疑,我更怕这批货被他们随意处置,最后不好找回。”
瀛洲扶桑乃是日出之地的神木,便是在最繁华的神都也未必能轻易寻得,何况是在蜀州?
能得一段,已是大大的机缘。
错过这一次,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什么地方再遇到一次?
说完这番话后,他终于慢慢将目光收回,转身看向了荒草丛中,那十具染血的尸首。
没了操纵傀儡之人,他们全都倒伏在地,额头上的骨钉兀自映着冷光,越显得狰狞。
第一次,金不换竟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直到有人小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