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主任穿着洗得发白的棉猴儿,戴着眼镜,胸前的口袋别着一个英雄牌钢笔,一脸不怒自威。
瞧着倒像是一个大领导。
姜母看人没得错,她揉了揉哭红的眼睛,当即换了称呼,“这位领导,你找我们家舒兰做什么?”
“喊我于主任就行了。”
于主任没做过媒婆这个职业啊!
被这么一问,也不由得愣了下,他仔细措辞,“是这样的,婶子,我来帮人说个亲!”
“说亲?给谁,给我们家舒兰吗?”
姜母眼睛都亮了,一改之前的颓丧,喜笑颜开,拉着于主任的胳膊,就往屋内去。
这前后转变的态度,实在是让人咂舌。
于主任也被见姜母这般热情给弄懵了,但是好歹算是顺利进去了。
这说亲说亲,这不进屋怎么说亲?
他们前脚一进门,后脚,外面看热闹的社员们就跟着道:
“那不是公社的大领导吗?他怎么来姜家了?”
“我刚听着说是来给姜家说亲的?好像是给舒兰那丫头说亲!”
“不能吧,舒兰都是老姑娘了,又有郑家那个鹰眼子盯着,谁敢要舒兰?”
“就是,没看到人家大厂长选了江敏云,都不乐意要舒兰吗?”
说最后这话的是,姜母的老对头了张桂英。
她儿子当年也想娶姜舒兰,但是姜家门楣高,看不上乡下的泥腿子。
把他们家给拒了。
哪里想到,前脚拒了他们张家,后脚姜舒兰就被郑家那小子给盯上了。
对张桂英来说,这就是老姜家门楣高的报应。
舒兰那丫头,要是嫁给了她儿子,这不就没这么多事情了吗?
旁边有和姜母关系好的社员,忍不住来怼了一句。
“桂英,我看你就是酸,酸人家舒兰养得好,别说姜家,要是我有舒兰这种闺女,我当娘的眼角能不高吗?要我说,你家栓子就是在养八百年,那也娶不到舒兰丫头。”
张桂英想反驳些什么,但是周围的社员都跟着煞有其事地点头。
她不想犯了众怒,只能灰溜溜地跟了进去。
姜家堂屋内,偌大的堂屋,这会挤着二十来个人,差点都没地下脚了。
姜家所有人都跟着看着于主任,眼睛绿得发光,先前姜母和于主任的对话,他们听了一知半解。
但是,却知道,对方是来说亲的!
唯独,姜舒兰一脸平静,她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了,去尼姑庵当姑子,无非是最差结果中相对好的一个。
相亲,她相了太多次了,几乎不报任何希望了。
所以,姜舒兰在于主任脸上停留片刻后,点了点头后,安静地坐在八仙桌的后侧,不言不语。
于主任被这种热情的目光,看得胳膊起鸡皮疙瘩。
他先是扫了一眼最里面的姜舒兰,目光定格。
不得不说,她真是好颜色,屋内这么多人,他一进来,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安安静静的姜舒兰。
她像是长在悬崖边上的幽兰,洁白安静却让人无法忽视。
难怪,能让周同志改变主意。
于主任微微颔首,越发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值。
姜母察言观色反应得快,心里一喜,立马将蒋秀珍推了出来,“秀珍,你来接待大领导。”
蒋秀珍倒是从容不迫,把搪瓷缸里面泡好的白糖水递过去,“于主任,你这是?”
来客泡一杯齁甜齁甜的白糖水,这是乡下最高的规格。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一有人搭腔。
于主任剩下的话就好说了,他接过来,并未喝,反而清了清嗓音。
“我来是给你们说喜事的,你们家舒兰丫头,不是还没嫁人吗?我这边刚好有一位男同志,相上了你家舒兰丫头,特意让我来问问,你们愿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