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声音陡然响起,吓得她打了个激灵。
官白纻猛地回头,就看见院内角落的石桌上坐着一人。
他隐在古树粗壮枝干形成的阴影之下, 被黑色的树影遮掩得十分严实,故而她方进来时并未觉察。
淅淅沥沥的沏茶声, 在这阒静的夜里十分突兀,他将茶碗落在那石桌上。
不轻不重的一声脆响, 却清晰可闻地敲进了官白纻心里, 叫她心尖儿都颤了颤。
“自然还是那些寻常风景”,她下意识地将袖口的东西又往里掩了几分, “没有什么值得多瞧的。”
“既如此, 你便回吧。记得明日再去见官念一趟,除夕宫宴上的布置, 不容有失。”
“是”,官白纻破天荒地不想在与殷俶多待半刻,听闻对方许自己离开, 她如蒙大赦般提脚, 匆匆赶回屋里。
殷俶独自坐在石桌前, 手指仍旧自顾自地捏着茶碗,却没有心情再抬起。
若是她没有这般慌乱,怕是可以瞧见他的茶碗,并无热气。
“仆寻见令侍与高大人在馄饨摊,相谈甚欢,所以并未上前。后来又见令侍泼了高大人一身的茶水,那高大人非但未恼,反而像是得了什么宝贝般欢欢喜喜地走了。”
官白纻回来的前脚,三思正领着人向殷俶复命。
毓粹宫,陈海揣着袖子坐在值房,双眉紧紧蹙起。
漏壶又滴了几点,他逐渐按捺不住满心的火气,扭曲着脸,重重捶了下面前的书案。
“哎哟我的大人,您气就气吧,怎么还要伤损自己的身子。”
陈宝儿撅着屁股跪在地上,见状连忙抬起头,神情谄媚。
陈海冷冷觑他一眼,却不言语,只是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
这陈宝儿是一个税监。
官员有所谓回京述职,而对于那些离京的税监们,每逢年关也是必要赶回宫内。
这些税监们,要在陛下面前说一说一年征收上来的银钱,比一比功绩,顺便掂量掂量自己在睿宗心中的分量。
陈海作为司礼监总管,堂堂掌印太监,自然要留在宫中侍奉皇帝。
只是矿税这块儿能捞的好处实在太大,他当然不会错过。于是便派了干儿子陈宝儿离京,代自己征税。
表面上是陈宝儿上供的金银,可睿宗知道内情,这笔银子理所当然地会划到他的头上。
为了让陈宝儿能在一众税监中拔得头筹,陈海可以称得上煞费苦心。
先是将人派到富庶的东南一带,陈宝儿虽然没什么大能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征上来的银钱到底要其余贫瘠的州县多出数倍。
只是陈宝儿征上来的银两,眼见儿的一年年变少,若不是睿宗对陈海到底有几分信任,怕会都疑心那陈宝儿征上来的银两都被他陈海截留。
你没有能耐,好地方自然也没有再给你的道理。
今年年初,睿宗将陈宝儿调去西南,重新换了税监到东南,偏偏新换上的那个太监,是个一直被陈海压着一头的死对头。
过几日便是除夕,今儿睿宗照例私下犒劳了他们这些税监。
陈海的死对头拔了头筹。得了睿宗最大的赏赐,而陈宝儿那个不中用的,今年几乎什么都没征上来,陈海难得体会到了一把最末名的滋味。
“那个贱蹄子哪次见了我,不是卑躬屈膝赔着笑脸,一朝小人得势,便换了副嘴脸。”
“公公不必烦忧,陛下心中自然还是最亲近你的。”
“若不是你不中用,那肥差如何落得到他头上?”陈海狠狠拍了拍桌子,“到底是你不中用。我才折了亲侄儿,尚且未替他料理完后事,你便又捅个天大的篓子给我!”
陈海将袖子里的奏本劈头盖脸地摔到陈宝儿碗大的脑门上。
这是今早上朝,御史吴用参杨琦与陈宝儿的折子,大谈矿税之弊。
原来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