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他不及,霎时血花飞溅,广慈寺住持软软倒在地上,圆寂了。
他徒劳地将弘悲的尸身翻过来试了鼻息,却发现那尸身已然呈现不正常的僵冷。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但段浔意识到更可怕的事还在后面,他环视一圈,将方才打落在地的供布拾起来抖落干净,盖在弘悲面目全非的脸上。
随后他没有多做停留,提了无锋剑,飞身跃向骚乱声传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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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发肤幽蓝的活尸以洪泛之势占领了枞安,它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戮,搜捕一切幸存的活物,撕咬对方的骨肉,渴饮对方的血,直到将其变为自己的同类。短短半月里,又迅速蔓延到大赤江沿岸、周边丘陵、乃至整个江南地区。
名为死亡的瘟疫在这片丰沃土地上摧枯拉朽,不计其数的人沦为行尸走肉,没有人知道它们是什么、从哪里来,江南十里烟柳繁华,一时竟成了恶鬼嚎哭的人间地狱。
几大城相继沦陷,江北州府连夜派兵渡江,驻扎于大赤江边的各大渡口,以焰火为讯将幸存的流民集中过来,但收效甚微。
所以当段浔出现在离枞安最近的宿风渡时,驻守的士兵差点把他当成又一具鬼尸。
无怪他们会看错,当时黑云低垂,天地一片阴惨,他手中垂着一把通体乌黑的钝剑,带着浑身蓝血和冲天煞气,浴血修罗一般从枞安城一步一步走出来,身后拖着一串长长的蓝色血迹。那个方向几乎无人生还,却有着密密麻麻的鬼尸,没人想知道他是怎么脱困的。
如果不是跟在他身后那小和尚的脑袋足够锃光瓦亮,提醒前面的人这是两个活物,士兵们几乎要吓得当场放箭了。
段浔体内乱窜的灼热真气已到达临界点,甫一踏进宿风渡临时搭建的防御工事,就念动心诀,强行将那股将将冒头的力量压制下去,随即放心地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他昏昏沉沉躺了不知多久,这些天的经历走马灯一般在浅梦里回放,佛堂古殿下互相撕咬的人群、弘悲自绝前悲凉的叹息、街道上潮水般蜂拥而至的鬼尸、在他剑下碎得五花八门的幽蓝色躯体、他周身无法克制迸发出的金光……最后的最后,梦境又飘出老远,穿过千山万水,穿过逝去的光阴,一如既往地停留在多年前那个冬夜里,那一方高得难以企及的雪坑。
漫天碎琼乱玉中,那个少年在坑沿上单膝蹲下来,俯视着坑里的自己,他的袍摆在夜风里莲花一般散开,黑发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霜雪,衬得一双眼睛愈发出尘透澈,仿佛一眼就能看穿自己所有的悲喜。
段浔是在梦境自带的松木清香与雪地凛冽中醒过来的,四肢百骸还残余隐隐的灼痛感,他呆呆地看着房梁,下意识地伸手在空气里抓了一下。
“阿熙,”他喃喃道,“你现在在哪儿呢?”
他又躺了一会,确定筋脉内乱窜的真气暂时消停了,方才爬起来,看也不看,抄起靴子往那从外面锁住的门上一掷。
不出片刻,门锁果然被打开了,一个兵队长装束的魁梧大汉带着几个士兵走了进来,他表情严肃,警惕地上下打量着段浔,张口就是浓重的江北口音:“你莫被咬吧?”
“被咬了还能坐这听你说话?”段浔吊儿郎当地笑笑,“有吃的吗?我很饿。”
于是少顷之后,他尝到了生平所见最硬的馒头,他非常怀疑这东西还兼具防身武器的功能,比如鬼尸来袭的时候装一袋在投石机上,保准把那帮讨命鬼砸得稀巴烂。
兵队长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问道:“你们是从枞安的广慈寺出来的?额滴娘亲,那地方人早死绝了,你怎么出来的?”
“无非是一路砍一路杀,说出来倒胃口——对了,那种鬼尸不怕累不怕痛不怕火烧,只有刺穿心脏才能死透。”段浔费力地将粘在牙上的馒头抠下来,“圆聪应该都告诉你了,他现在在哪?”
那小和尚看着温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