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快,几个春夏秋冬过去,凉州的日子很安静,一年一年仿佛都在重复,又和昨日不同,孩子们长高了许多,茅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杂乱细碎得填满了这个家。刘满斤的酒肆开起来后倒挺顺,生意一直都不错。姜道长开办了私塾,学生人数并不是很多,也收了玉儿和暮瑶这两个女学生。吴念和云瑛倒是清闲了很多,种瓜种豆,两个人在自己的地里播种收获。
“帆儿,吃完饭,陪爹去山上溜达会。”
“好啊,爹”
“夏天的风好舒服啊,爹,为什么娘对我们都很严呢?”
“那是对你们好啊,姜道长对重阳应该也很严。”
“是啊,要严更多。娘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以前吗,很喜欢的人。聪慧善良也坚强。”
“爹,喜欢是什么”
“帆儿,也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
“让我猜猜,是玉儿么?”
“不是啊爹,你不要问这么多了,烦人。”
“哈哈,我们帆儿又长大一些了。喜欢啊,让我想想,喜欢是种情不自禁的感觉。会想念、生气、担心,是种从心里发出的,想为她做很多的事。日后想来很纯粹美好的感情啊。”
“爹,那你很喜欢我娘吗?”
“一直都很喜欢,只是这种喜欢不像过去那样,现在变得像吃饭喝水这样平常。”
“爹,你讲讲你和我娘怎么认识的吧。”
“我和你娘的感情,说来怕是要写好几章。初认识时是冬日,我十七,是个住观的小道士,那会世道很乱,我只想躲在道观里清净得生活。我总是暗中求师傅别赶我下山,每天早起晚睡,把做饭解卦什么杂活都做好。”
“观中每个人都不想下山吗?”
“师傅是住持,需长待观中,有个师兄和我一样,他也想住观,但师傅只能留一个人在观中。所以我们都在师傅面前极力表现。其余有父母有家室,有归处的都下山了。”
“爹,你下山为什么没有归处啊?”
“帆儿,我也是被遗弃的,没有父母,就像我们捡到的暮瑶一样。我从小起就一直住在道观中,偶尔下山去集市,再没有去过更远的地方。山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更多像是张白纸。离开熟悉的地方,东西南北不知道去哪的茫然。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师兄最后留了下来。这事说来也和你娘有关,都是缘分吧。”
“是你做错事么?”
“是也不是,只是我们是全真派,是不被允许有情爱的。”
“我懂了,是因为你喜欢娘,你下了山,对吗。”
“是啊,那年冬日,她像其他人一样来求解卦,往常女子来观中都着粉色多,而她打扮得简洁素雅,青葱色的长裙,白色的斗篷,没戴什么配饰,可眉间的锈红、脸颊旁的粉脂,衣服上锈的金丝图案,让人觉得像是个士族人家中走出来的。像是冬日里看见了棵青柳,很美。她抽到的是个中上签,原以为她求的是姻缘,说缘事将近。可她和她同伴却笑着说,是求问来年财运的。多聊了几句,才知她和她父亲才搬居此地来做生意,我向来觉得生意之人都污浊,面泛油光,内心捉摸利益之事。看见她后,我才觉得我想错了。”
“娘以前这么好看的么?”
“是啊,年轻时很好看,遇到她后,我反倒有点好奇其他同龄人的生活了。帆儿,山上蚊子太多,我们回家吧。”
夜色尚起,天是淡淡的蓝,象牙色的弯月藏在云后。院中的石桌上留了一盏烛台,小飞蛾绕着光亮飞来飞去。
“爹,我还不困,再给我讲点吧。”
“你看暮瑶在那边已经睡了,烛台我拿走了了,明天我们再讲。”
铜镜前
“山远,孩子睡了么”
“睡了,帆儿缠着让我给他讲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