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来。他表情极淡,一双黑眸殊无笑意,整个人透着疏远清冷。
后面跟着蛇皮走位的陈三愿。
她小心绕开到处乱飞的跳舞小人,嗅到陆羡语气中的不善。
察觉陈三愿的异常,展小枫起身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按坐在花梨木的桌旁,担心道,“阿愿,你哪里不舒服吗?”
“问题不大,是见手青。”见展小枫凝眉,陈三愿赶紧补充道,“别担心,已经解过毒了。”
陆羡轻飘飘略她一眼,自己落了座。
书生打扮的少年一露面,老板娘的神色就开始变得有些畏缩。
这个变化恰好被陈三愿捕捉了个正着。
啧,大佬又吓人了。
陆羡冷笑,“伥鬼本不能动用法术伤人,除非死前含冤,仇恨越多,戾气越强。冤有头债有主,这样一个厉鬼伥女能在你们这里折腾数十年,会无缘无故?”
陆羡一针见血,老板娘语塞,一时间表情十分为难,“这这……”
“陆兄这话说中要害了。”
关月赞同道,“况且若想除去伥女,硬碰硬固然可行,却不是最好的选择。解决她须要驱除戾气,疏解怨气,让她自己心甘情愿再入轮回,这才是长久之道。”
与关月相视一眼,展小枫立即接口劝道,“夫人仔细想想,女鬼每年要一个小姑娘,全镇有谁家能够幸免?长此以往,受害者只会越来越多。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你只管放心将知道的讲出来就行了,其他事不必挂怀。”
想到女儿尚未出阁,过几年便要轮到自家,老板娘被她说得心头松动,长叹口气,这才决心开口。
“唉,我看你们是出于好心,也就直说了吧,这驭虎伥鬼,是我们平阳镇的孽债,旁人管不得,也管不了。”
窗外寒风萧瑟,几人围坐在桌前,老板娘徐徐道来,描摹出一段模糊的过往。
伥女死于二十五年前,那一年小镇瘟疫横行,由于这场瘟疫来得突然,无药可治,蔓延速度极快,很快就有不计其数的人丧命于此。
家家户户门口悬挂着白灯笼,哭声昼夜不止,鲜红的棺椁一直被堆到镇外。
平阳镇上下人心惶惶,直到有一天,一个算命先生带来了灵药,还告诉他们,这场瘟疫是转生瘟神带来的,就是那伥女将满三岁的女儿。
幸免于难的镇民终于为这场瘟疫找到了罪魁祸首,将积压无数日夜的恐惧愤怒与悲伤,发泄到这一家三口身上,一起把她的孩子夺走,把伥女夫妇赶入深山。
展小枫双唇微微抿着,屏住呼吸,低声问道,“他们后来,怎样了?”
明知结果如何,却还是难以接受,当故事不再仅仅是故事,陈三愿第一次产生了局中人的无力感,她默默握住展小枫的手。
“那孩子……按照算命先生的指引,被锁在祭坛上,以利箭穿喉,最后在一把火中烧得尸骨无存,至于伥女夫妇……“
老板娘发颤,声音越来越低,当年她也还是个孩子,这段记忆朦朦胧胧,如今换自己做了母亲,再将这件旧事说出来,竟有些愧疚与感同身受的煎熬。
“后来……大家才发现瘟疫的真相,原来是那算命先生为了谋财……”
数十年来,镇上的人心照不宣,都试图一起将这段不光彩的往事掩盖。只是有些事,不提起,不代表被遗忘,没人躲得过伥女的复仇。
陈三愿转头凝望,陆羡漠然坐在一旁,面如浮雪,悲喜莫辨,他一贯隔岸观火,眼中从不见丝毫鲜活的气息,此刻眼中的阴郁更是挥之不去。
当日尚在襁褓中的陆羡,究竟是怎样活下来的。
她握手成拳,忽然不敢再想,这阴郁的背后,承载过多少折磨。
老板娘将事情来龙去脉讲完,已经羞愧难当。
关月双眸闪闪,昂首望向窗外婆娑月影,也不禁浮现出一缕黯然,半晌方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