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长发如瀑,银色是清冷的月华。
所有人都在等待,她款步走到舞台中间,与指挥握手,半透的薄纱曳地礼服珠光潋滟,在单调肃穆的黑西装中引人眼前一亮。
一转身,灯光落在她脸上。
红唇浓郁饱满,五官妖冶艳丽,一双深邃微挑的狐狸眼含着笑。
女人面向观众席微微鞠躬,然后坐在了小提琴首席的位置上,腰背笔直,做好准备姿势。方才窃窃私语的观众席霎时噤声,仿佛陷入真空。
演奏曲目是德沃夏克的《第九交响曲·自新大陆》。
开场序奏,弦乐作引,节奏忽而热情、强烈,立体声环绕着整个音乐厅。
短暂的几分钟里,闻若弦什么也听不见,耳朵好像自动屏蔽了所有声音,全身仅余视觉,她紧紧盯着台上的银发女人,思绪全然空白。
宋清萝。
竟然是她……
大量信息涌入,脑子里乱哄哄。
记得看过宋清萝的简历,毕业于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小提琴专业,顷刻间,什么都明白了。
能从世界顶级音乐学院其一毕业的人怎会是泛泛之辈。
她早就该明白的。
当时却以为是富家小姐花钱镀金。
思绪回归现实,声音逐渐进入感官,恢弘而震撼的乐曲在脑内回荡,她的心跳,随着节奏变化起起伏伏,然而,已经失去了欣赏纯粹音乐的兴致。
她满眼都是宋清萝光华夺目的身影,满脑子都是这些天堆叠的“为什么”。
宋家的千金,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顶尖院校的高材生,著名乐团的小提琴首席……种种光环加身,这样的人,真的会为了所谓“自由”而进入她们公司吗?
闻若弦不相信。
曾认为合理的缘由也变得不合理。
上半场恍恍惚惚过去了,中间短暂休息,观众席传来说话声、咳嗽声,舞台上一阵窸窸窣窣,乐手们调整乐器,翻着谱子,才有脱离音乐梦境回到俗世的感觉。
休息时间很短。
只见宋清萝站了起来,全场再次形同消音。
是属于她个人的小提琴独奏。
一束冷光笼罩着她,银色流苏炸开绚烂的色彩,她站在那里,高高在上,与世隔绝,彷如神祇不可侵犯。
音符勾勒出壮丽凄美的画面,激起心头强烈的悲伤,似是孤独,又像是思念,唯美中又饱含忧郁。小提琴音独有的穿透力,让在场每个人无处可逃。
独奏悄然结束。
很久,才有零星的掌声,渐渐地响彻大厅。
闻若弦机械似的跟着鼓掌,感觉眼睛里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往下掉,一摸,潮湿的,这才发觉视线模糊了。
莫名觉得尴尬,忙左右看了看。
有不少人在抹眼睛。
台上的宋清萝再度鞠躬,回到首席位置坐下。短暂调整后,下半场开始了。
闻若弦拿纸巾擦干了眼泪,长舒一口气,身体里沉重的、污浊的情绪得到释放,整个人轻盈了,但却无心再听下半场的曲目。
想起那天夜晚,看见宋清萝拎着两个还在滴水的垃圾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也想起,这些天自己无数次路过行政部办公室,看见宋清萝坐在工位上,撑着脑袋看窗外的样子……
还有此刻宋清萝在舞台上的样子。
同一副皮囊,分裂出两个人,完全无法将她们联想起来,就连试图想象,也是罪恶的,脏污的。
闻若弦觉得自己就是罪恶。
是折去天使翅膀的魔鬼,是摘下玫瑰花瓣的辣手。
玷污了艺术。
……
乐团是先于观众离场的。
而宋清萝比乐团其他成员走得更早。掌声还未息止,她与指挥握完手,就带着小提琴走下了舞台,一秒都不多留。
闻若弦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席上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