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德……”
江宴仓促躲开她的视线,嘴唇轻抿,半晌,道:“不必,我非善人,帮你不过是顺手为之,也略消罪业。”
薛姌放下手,专注地看着他冷峻的侧颜。
心中坚定道:您是这世上顶好的人!也是除爹娘外,她最是敬重的人!
但这话说出口就僭越了。
她不过是走投无路时被大人收容的完璧弃妇,实不该说出这样的话辱没大人的。
“大人,我——”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打断了薛姌要说的话,她眼前阵阵发黑,比之大人身上的玄色直裰更加黑沉。
昏倒前,她仍心有甘。
她还有话没对大人说呢!
她想说:她不恨了,不恨崔铭,不恨他的青梅竹马,也不恨痴恋崔铭,害她至此的长公主了!
因为,不值得。
她还想说:大人,若有来世,薛姌定当结草衔环,报大人今世之恩!
今生,怕是没机会了……
是大人揽住了她吗?
不会的,他总是那样守礼恭谦,怎么会做这么逾矩的事呢?
是下雨了吗?
方才明明还是艳阳高照的,怎的这会儿有雨滴落在脸上呢?
薛姌彻底失去意识前,恍惚中听见两句低喃:
合欢开遍,空倚相思。
你从不知,岁安巷的绿叶红扇,本就是为你而栽……
夏末秋初,暑气犹浓。
官道两旁的叶儿半黄半绿,有风吹过时,树叶打着旋儿从树上落到一辆奢华精致的马车下,被车轮碾得粉碎。
“太太,小姐自打进入南陵以来就高烧不退,莫不是不适应这地儿?”
李嬷嬷将手中的湿帕递到太太手中,担忧地看着她怀里小脸儿潮红,鼻息滚烫的小粉团子。
小姑娘四五岁的年纪,被一位年轻妇人用柔软的薄衾裹着抱在怀里,月白的薄衫领口微微扯开,纤长浓密的睫毛胡乱颤动,哼哼唧唧,似乎难受的紧了。
“姌姌乖,再忍一会儿,进城后娘亲马上给你请大夫!”薛太太摸着薛姌的灼烧的脸颊,急得眼泪簌簌而落,打湿了薛姌的面颊。
换好了帕子,她才转头回答李嬷嬷:“我也舍不得老爷孤身一人留在西坞城,可咱们必须回南陵,回曲家!我得给我女儿博个前程的。”
李嬷嬷叹息。
薛家是西坞城的富商,可终究只是个商,在晋朝那就是最末等的人家。
太太舍不得独女将来被人糟践,这才在离开南陵十数年后,重新踏上这片让她厌憎的故土。
官道不平坦,尽管马车里垫了好几张褥子,上面还加了层玉质的凉席,依旧颠簸难忍,酷暑难消。
薛姌在娘亲怀里慢慢睁开桃花眼,新月状的上眼皮带着黑扇般的睫毛轻轻挑开。
她其实醒来许久了,只是脑袋里细碎冗长的碎片和身体的不舒服让她无法睁眼。
这一病,像是做了场经年的噩梦,抽干了她浑身的气力,缓到这会儿才稍许好转。
看着温柔鲜亮,韶华依旧的娘亲,薛姌哽咽出声,小小的,带着些许奶气的沙哑,唤道:“娘亲……”
薛太太听见她的声音立即坐直了身体,一只胳膊揽着她的肩膀,一只手在她身上轻拍:“姌姌醒了!饿不饿?想不想喝水?马上就到南陵城了,娘亲带你去见外祖母,找大夫看病好不好?”
薛姌眸中水光粼粼,伸手藕节似的小胳膊虚虚地环住她的脖颈,娇憨点头:“姌姌听娘亲的。”
薛太太看她乖巧听话的小模样,又是一阵心软,在她头顶的花苞苞上亲了下,细声安抚。
薛姌依偎在她的怀里恍惚。
方才初醒的时候,她听见了娘亲的温声细语。
可她分明已经死了,死在了岁安巷,首辅江宴的府邸,缘何此时她还未入南陵?
难道菩萨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