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用膳后,单独备了一份午膳,连着煎药一起,置于长竹编盘里,双手托着,走向枫树。
魏玘纹丝不动,不曾睁眼,似是仍在休息。
阿萝来到他身侧,放下竹编盘,本欲唤醒他,但念及他伤势,终究作罢。
她跪坐,凝他面庞,又一次打量。
魏玘醒时,眉宇阴冷;此刻睡着,没了凛冽的锐气,唯见清俊。她此前不知,世上真有人能如他一般,兼具温柔与冷傲,既和谐,又矛盾。
只是,血气仍太浓。待他更好些,得洗洗才行。
阿萝正想着,忽觉春风拂面。
枫树沙沙,一片青叶飞下,飘在魏玘脸上,恰好遮挡他左眼。
他肤白,右面融于树荫,左面蔽于叶脉,一半淡漠,另一半鲜明,别有一番意趣。
阿萝勾唇,伸手去,要帮他摘走飞叶。
“啪。”窄腕被擒住。
枫叶向衣袂飘落。
阿萝受惊,忙抽臂。可长指紧扣如锁,令她分毫逃脱不得。
魏玘睁了眼,盯着她,目光幽幽。
阿萝一憷,嗫嚅道:“我、我只是……想帮你取下落叶。”
无人回应。周遭静寂如冰。
早在阿萝抵达的瞬息,魏玘就醒了。
她的动作很小心,像猫儿,本不该被他觉察;但想杀他的人太多,早就练出他敏于常人的知觉,不漏过任何风吹草动。
除了昨夜昏厥之时——那是他失去意识、最无防备的时候,她没有害他,只为他上药,甚至连他百般避让的后腰,也被她悉心处理。
当下,她正蜷着肩,眨动鹿般的亮眸,怯生生地觑他。
“你怎么了?”阿萝道。
魏玘不答。
他又闻到了那缕幽香。
魏玘不喜香,甚至可说厌恶。
过往的二十二年来,贵女们争奇斗艳,涂脂抹粉,只为博他青眼,谋求荣华富贵。他早就对女子的各类香气心生厌烦,只觉虚伪、好笑又可悲。
可昨夜,是这香点着他,牵住他一口气,锁紧他残碎的魂魄。
而在此刻,这香杂入扑鼻的药味,沁出半点清甜。
魏玘醒来之后,一度以为,这股香气来源于特制的香粉。直到阿萝伸手、欲摘下落叶的刹那,另一种推测才油然而生。
他握紧她的腕,拽近她,略略一嗅。
那并不是什么香粉。
——是她的体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