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人这一辈子没有比我活的更窝囊的了,真的。
在我旁边蹲着个小老头,又白又胖,和我个头差不多,头上留着几根杂毛,有银色和黄色两种,也不知道在哪染的,仔细数数比三毛也多不了几根,眉毛挺长,垂到两腮了,留着一缕山羊胡,没事就拿手在那捋啊捋的,我真想上去一把薅下来。
他的年龄是个未知数,看样子能有六十上下,但我知道,这个老杂毛绝对不止六十,估摸着得上百了,后来我才知道,我还是猜错了,还大错特错。
我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的一个沙盘,上面就是一个城市的浓缩版,一个个的小人就像小蚂蚁似的爬来爬去,放大仔细看,在一栋商户底下围着一群人,而人群正中央还躺着一个人,这人样貌平平,长的绝对算不上帅,但是真的丑。
只见他趴在地上,侧脸歪歪着,光着头没戴帽子,上身穿着一件土黄色的短袖,下身土黄色的短裤,一双土黄色的布鞋,其中一只还掉了下来,脚上穿着一双土黄色的袜子,大拇脚指还破了个洞,露出脏吧啦叽的脚指头。
这个人就是我,一个没招谁没惹谁,只是路过这里,却被一根牙刷砸晕的无辜游民青年,你说窝囊不窝囊。
周围的人叽叽喳喳议论纷纷,有说小伙子可能是几天没吃东西饿晕了,有说我这是来碰瓷的,也有人说我这是行为艺术,说什么的都有。
其中也不乏好人多,上来搀我起来想询问下情况,可哪知一看我没了气,吓的一撒手退出好几步,最后众人开始打电话叫救护车又报警,其中还有人问110报警电话是多少,这顿忙活。
我转头问老杂毛,“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拉上来就是来看我是怎么死的吗?存心恶心我是吧”。
老杂毛也不生气,一手捋着胡子,另一只手臂搭在我肩膀上,从远处看,就像个老流氓搂着个小流氓似的。
“瞧你说的,死哪有那么容易,我叫你上来是想跟你交接点事,占用不了多少功夫”,他一边说着一边眯缝着小眼盯着我,看的我浑身发毛。
我把他手臂扒拉下去,“别整这套”,我是光棍耍巴人一个,什么都怕,就不怕死,死对我来说反倒是种解脱,活着是真受罪。
我指了指沙盘上的自己,“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我是真的死吗?”。
他摇了摇头,“我说了,人哪有那么容易死的,只是小晕了会儿而已”。
我听完有些失望的摇摇头,“没想到活了快半辈子,连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他听完一脸的坏笑,怎么看怎么别扭,伸出手臂又想搭我肩上,我往旁边噌了噌,他没搭着,但这老杂毛一点儿也不尴尬,伸出的那个手臂又转了一圈绕了回去,梳理了几下脑瓜顶的几根头发,我说过了,他那几根头发比三毛也多不了几根,真不知道他梳个什么劲儿。
“小伙子,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要知道,人间疾苦千千万,能上天堂的有几人,有机会挂上神职的更是少之又少,可以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才能选出一人”。
我听完撇撇嘴,“说的那么高尚,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心里明白,我这人这辈子算完了,荣华富贵与我是毫无半点关系,我认识它们,它们不认识我,甚至八竿子也打不着一丁点儿边。
从我懂事,街坊邻居、老师、亲戚,甚至我妈都嫌弃我,没出息、败家玩意儿这样的词就一直缠绕着我,最牛的还是我小学老师,一语点破我的未来,“你长大绝对是个败类”,因为啥呀,不就是拿砖头砸过你家玻璃嘛,至于这样损我嘛。
要说唯一对我好点的,也就是我爸了,不管我怎么淘,别人怎么说,我爸从来都是能动手绝不动嘴,我还真不知道我爸会功夫,十八般武艺在我身上使了个遍,就连他身上的盘龙脊(腰带)都因为我打断了两根,真可谓是爱你有多深,下手有多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