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容予这话说得不假。他奸佞名声在外,世人传得他好似地狱罗刹,喜怒无常,嗜血狠辣。在寻常百姓家中,中州王三个字,甚至是恐吓小孩的利器。
倘若谁家孩子顽皮不听话,或是忤逆父母,或是不愿意吃饭,父母便会用“你若是再如此,小心被中州王抓去”来威胁吓唬。
说起来,贺容予竟还觉得有趣。
孩子怕他,那些半大小丫头,当然也怕。尤其是那些没怎么见过大世面的,只远远地听说过他的声名,见过他冷着脸的身姿,便更怕了。
他猜得半点不差。
今日前来相亲的姑娘,从前便听闻中州王多么手段狠厉,多么骇人听闻。当得知自己被选中做为中州王的王妃候选人,她当时只觉得是晴天霹雳。可是以她的家世,她无法违逆中州王的意愿,她只能硬着头皮来相见。一想到有可能嫁给这样一个人,她便怕得不得了。她脑子里还能剩下什么呢?听不见他问什么话,也看不见他想做什么,只本能地在他一抬眼间瑟缩。
在这世上,若说有这样一个人,看破那些奸佞传闻,丝毫不畏惧贺容予,有且只有一个昭昭而已。
譬如说贺芝芝,她对贺容予有对兄长的喜欢,但是贺容予只需要面无表情,轻轻地瞥她一眼,她便会流露出畏惧的神情。
又譬如说,前些日子诗会上的那些大家小姐。她们见过足够多的世面,也遇见过足够多优秀的人,可是她们依旧惧怕贺容予。
因为于她们而言,贺容予始终是手握权力的奸佞小人。
唯有吾妹昭昭,于她而言,贺容予非奸佞小人,而是一个兄长。
昭昭听得轻笑起来,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轻声细语地安抚他的情绪:“没事,是她们眼光不好。不是二哥的错。这世上定然有一个人,能够看破那些俗世传闻,一眼窥见二哥的好,只是或许还没出现。”
贺容予摇头:“已经出现了。”
昭昭问:“谁?”
贺容予轻触她的睫羽:“你啊,方才不是说了么。”
昭昭有些发痒,闭眼往后躲:“不一样的,我是妹妹……那个人,应当是与二哥登对的佳人。”
贺容予轻笑,决定结束这话题:“好了,不提这些了。倒不如,想想你的笄礼。没多久了。”
不知不觉,已经进入六月盛夏时节。
昭昭的生辰是六月十九。
王府里早已经操持起来,常叔一手操办,给府里换上一水儿的喜庆灯笼。昭昭哭笑不得,调侃说,这哪里像笄礼,简直像婚礼。太过招摇。
常叔也笑,说,这哪里招摇,这已经很低调。昭昭拗不过他,只好任由他去。因着昭昭的笄礼,连贺容予的事都暂且缓下来。
昭昭想起这些,不由得失笑。她撑着下巴,视线从窗飘出去,流转于那些匆匆忙碌的行人之间。市井百态,有时也很有妙处可看。
或者说,人能活着,便已经是最大的好处。
昭昭忽然转头看向贺容予,开口:“能遇上二哥,大概是我前世修的福报。”
贺容予笑她:“你近日又看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前些日子云芽说,你又说自己前世是太阳,又说自己前世是雪,怎么这会儿又前世的福报了?”
昭昭闲来无聊时,爱看些话本子。贺容予知道。
他有意让昭昭多念些书,因此自幼给她请了女先生。书么,她念了,一字不差能背,只是先生也说,大抵差些悟性,只能死记硬背,不是块读书的料。起初贺容予还不愿相信,亲自抓她念书,后来日子久了,也放弃了。
昭昭吐舌头,说:“也没什么,不过是说,蛇妖前世受人恩惠,此生便来报恩情。”
“嗯?然后呢?”贺容予放松身体,往后斜倚着车厢壁,纤长睫羽盖下来。
昭昭移开眼,说:“然后还没看完,只写到这里。”
不过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