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在屋子里十余日,天天借酒消愁,日益消沉,直到无意中看到南音幼时赠他的书。
书中歪七横八地写了些字,大约是南音那时初学写字,又因眼疾不便写下的。她请他不用太逼迫自己,只要兄妹相互扶持,无论他是功成名就还是当个只能挣几两银子的小卒,她都不在乎。
慕致远恍惚摩挲那稚嫩的字迹,忆起很小的时候母亲的话,思索良久,不顾慕怀林等人的反对和不解,竟在一次招募令中,去了军营。
便有了如今一身朴素站立在这里的他。
曾经那样伤害南音,慕致远意识到作为兄长本就不堪,更不配受南音容光照拂。如果他因此乐颠颠利用身份而大肆得利,南音知道后,只会更加瞧不起他。
于是他硬生生忍耐住了,全部沉默示人,不管其他慕家人如何交际,他依旧每日去营中当个不知名的底层小兵。这儿甚少有人知晓他的来历,给予他的,都是他凭本事得来的待遇。
不得不说,在军营的这段时日,慕致远得到了十足的磨练。如今他整个人消瘦是消瘦许多,但目光比以往八面玲珑的圆滑,更添了些坚定。
他在其中认识了一位朋友,那人亦有同胞妹妹,相差三岁而已,待妹妹极为疼爱,那点子月钱全都用来买礼物了,说是要趁妹妹出阁前待她更好些。
怀中揣着那点月钱累积起来买的礼物,慕致远胸中暗暗激动。他这段时日都没去找南音,趁着这次机会,想在临别前把礼物送出去,若是能……说几句话便更好了。
克制住心情,慕致远默默等待,一步,两步,三步……就在南音即将抵达他身前时,一道身影如风般擦肩,直接越过他走向了南音。
是韩临。
韩临卸去盔甲长剑,一身锦袍,像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含笑道:“作为兄长,我来背妹妹出阁,不为过罢?”
侍女们面面相觑,挽雪凝眉沉思。
惠宁大长公主出声道:“自是可以的,你也是南音兄长,如何不行?”
韩临便直接站到南音身前,俯下身子,轻声道:“南音,上来罢。”
他眉眼是难得的和顺,没了小将军、小霸王的桀骜,显得平易近人起来。有人内心嘀咕,那传言中还说皇后和英国公世子有私情,若是真有甚么,如今怎么可能亲自来送嫁?可见那真真是编出的谣言。
南音微顿,像是微微抬首往慕致远那边看了眼,旋即收回目光,攀上了韩临的背。
身体慢慢腾起,随韩临托住她的手,视线也随之上升。
作为尚未及冠的少年,韩临肩背不算宽厚,但手臂的每一寸肌肉都结实有力,背得轻松,行得稳重。
短短的几十步路,让韩临想起了许多,与南音的初见,以及和她相处的每一刻。
前些日子他和南音的流言在长安城传得沸沸扬扬,韩临怒火冲天之际,还曾有过思量。审慎思考过一番,他甚至对暗中来府中的绥帝道:二哥身份使然,注定要引风波,南音若嫁与你,今后必定还会遭逢许多意想不到的问题,你虽能护住她,但不一定能让她安安稳稳。
紧接着大胆提议,说若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言下之意是可以把流言坐实,换他娶南音。
然而深思熟虑的话,绥帝听后只是投来淡淡一眼,无惊无怒,没有任何波澜。
只是那样看了他一眼,就径直离开了。
韩临挫败垂首,知道自己在二哥面前还显得太过稚嫩,甚至都激不起他出声拒绝的欲望。
输得一败涂地。
但许是因为早有预料,心中隐隐做好了准备,他并未伤心欲绝,只是止不住惆怅失落。
毕竟,他也当真无数次想象过和南音共度余生的场景。
“南音……”
南音轻轻应声,柔软的呼吸就在韩临耳侧。
她有一种温柔的力量,也许并不能算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