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落了雨,周芒洲难免成了一回落汤鸡,只是当下他如何能顾得上自己,拽住周廷琛衣袖,冷声问:“是不是邵风?”
周廷琛唇角抿成一条严肃的直线,迎上周芒洲如洗过的黑葡萄般滢亮的双目,叹息一声:“是。”
到了此时此刻,周芒洲终于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顶凉到脚底,摇摇欲坠,“当真是他?”
“他在哪里?”周芒洲转头就走,稚气未脱的脸上阴云密布。
“小洲!”周廷琛捉住幼弟手腕,“别胡来。”
叛军名为天阙军,前夜抵达宛州,驻扎在城外三里,登上城墙即可遥遥望见。
周芒洲认得天阙军的红褐色猎猎旗帜与通体银黑的铠甲,远远看去,十万大军如同一条粼粼银川,蜿蜒至大地尽头,声势浩大。
而宛州驻守兵马,加上从皇城调来的,不过区区三万。
天壤之别,不说毫无胜算,以少胜多从来难如登天。
“真的是他……”周芒洲搭在城墙上的双手攥紧,眼前阵阵发黑,脑子嗡嗡。
周芒洲往前探去,想再看得清楚些,却只见青天朗朗,日轮骤然缩成一个白点,天昏地暗。
朦朦中,有人温柔唤他:“小殿下……”
当他再次醒来,已是日落月升,金戈铁马,声声入耳。
城中乱作一团,不时有百姓携家连夜出逃。
周芒洲一个激灵,差点撞到木板壁上,耳边尽是车轮碌碌,他在一辆马车中。
“兆辉。”他叫贴身侍卫。
车门打开,侍卫绷着脸说:“殿下,天阙军攻城,我们得尽快离开宛州,回到皇城。”
周芒洲愣了足足四五秒,倏然反应过来,砰的抓住车门,气息不稳道:“二哥呢?”
“二殿下正在指挥应敌。”
“没有谈判?”
“……属下不知。”
周芒洲握住自己的配剑,“掉头。”
“殿下……”
“掉头!”
以周廷琛的智谋,怎么可能没有派遣使者前去谈判,天阙军驻扎城外三天而分毫未动,就是最好的证明。
周廷琛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军的到达。
天阙军的反叛实在太过突兀,别说周芒洲,便是朝中众臣、皇帝皇后,也是始料未及。就好像天降灾祸,天阙军半个月间连攻十八州,不可谓不是神乎其技。
邵风向来是一把锋利无双的刀,所过之处,只要他想,可以寸草不生。
曾经,周芒洲以为自己掌握着这把刀,想珍藏在身边,甚至违背纲常人伦,昭告天下将与邵风成亲,如今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邵风背叛了大周,背叛了他,背叛了他们往昔的相处的时光。
还是说,都是假的?
周芒洲心中仍然存着疑窦,与一丝奢望,也许邵风并没有背叛,而是天阙军中有人夺权了呢?
比如邵风身边的鬼面。
周芒洲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那个鬼面向来心思叵测,手段残忍,用得好,是一把利器,若生了反心,谁都无法控制。
杀喊声震天,已是近在耳畔。
天阙军攻城之势浩大,周芒洲只用耳朵听,便知军情危急。
城门发出轰隆之声,如同打雷,一车又一车的滚石运上主城门上方城墙,以此击退顺着云梯攀爬而上的敌军。
周芒洲踩着石梯跑上城墙,脚下乏力,踉跄一步磕到膝盖,刹那间疼得头皮发麻。
“殿下!”
周芒洲推开侍卫搀扶的手,自己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拾级而上。
他必须亲眼看到。
城墙上,大周军按照指挥严密布防,火光冲天,不时有箭矢流星雨般射来,有人倒下,有人流血,还有人发出临死前的痛呼。
“殿下,小心!”侍卫挥剑斩开一支飞箭。
箭是一波一波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