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失眠的我和宿最,趿拉着大拖鞋晃到学校操场。在操场边的铁架子上,被一道靓丽的身影吸引住。
“那条鹅黄色的连衣裙……那是……”宿最压低声音,倒吸一口凉气。
别看宿最是那样的男生性格,骨子里并没有那么大胆。
我看一眼那个身影脚上的运动凉鞋,“是么锦鲤的妹妹,么锦瑟。”
那些铁架子,平时是给运动完的人休息的。压压腿、坐一坐、躺一躺。上面钉着一层一层染成黑色的木板,此时,雨后晚风中的木板和铁架子,黑乎乎的一片,湿漉漉的,反而显得十分和谐。反倒是它们对面的那一层层彩色的塑料椅,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我走到么锦瑟的身旁,在她的右侧坐下,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低喃,“雨后的空气很不错。”
么锦瑟抬头看了一眼我,红肿的眼角还挂着泪。马上又把头埋进膝盖里,整个人像失去支撑的木偶。
失去亲人的那种痛觉,我是知道的。那是一种,失去身上某一部分器官或者骨头或者肉的痛觉。是心脏被割掉一块的痛觉。是一种清醒又不真实的痛觉。你很多时候根本无法相信,那个人已真的死去。你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接受那样残酷的事实。
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去安慰一个正在经历这种事情的人。没有任何语言,什么“都会好起来的”、“节哀”、“别太难过,人都会经历那样的一天的”完全都是狗屁……没有任何语言,可以抚慰那样的心情。
坐在她身边,我感到巨大的无助和伤感。
她脚上穿着的那双黑色的平底运动凉鞋,鞋面上的白兔玩偶,全是泥渍。在山上寻找她姐姐的时候,她就是穿着这双鞋。
她也在我们学校读书,秋季学期开学要升到初二。
“这条裙子,我和我姐一人一条,是我妈买给我们的。我妈给我姐买什么好东西,一定也会买给我。”
我没接话,只静静倾听着。她可能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
宿最也在我的边上安静地坐下。
“我姐在我爸妈眼中,是这个世界上最乖巧的、最听话的女儿。我姐念书很厉害的,得过许多奖。现在也年年拿到一等奖学金,还顺利拿到直博的名额。她从来不谈男朋友,几乎没怎么让我爸妈操心过。”
我在教师公寓见到么锦鲤的机会并不多,假期的时候,我会回到父母的干休所去,或者出去旅游。么锦鲤一直在成都求学,假期也在学校的研究所工作,回到家以后就宅在家里,偶尔能看到她在操场跑步。
那天,她在车上给我的感觉,是那样活泼和外放,感觉不像传统意义上的乖乖女。她可能在父母跟前,和在外面,有两种样子?
“事实上,我姐从今年五一回来之后,发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改变,忽然像变了一个人。”
“比如呢?”
“我姐忽然下载了手游,忽然爱打扮自己,买些化妆品、耳饰、项链、手链、戒指什么的。她还在庙里求了一个安康荷包,塞在自己的枕头套里。”
“我姐放暑假很少回来这么早,今年居然推了实验室的工作早早回来了。刚回来那几天,我每天半夜都能听到她在被窝里,一边玩手机游戏,一边跟什么人聊天。”
在我接么锦鲤回来那天晚上,无论在等车的时候、上车途中,她都在低着头玩手机游戏。和游戏里的人语音聊天的内容,也很亲密。对方称呼她为“宝贝、宝宝、老婆……”她整个人完全沉迷其中,旁若无人。是一种处于热恋期的状态。
“我姐好像在和游戏里的人谈恋爱。我和我姐睡上下铺。我有一次睡醒一觉,听见我姐还在玩游戏。我爬到她的上铺开玩笑地问她,对方是不是我未来的姐夫?是研究生同学吗?她把我轰了下来。让我好好睡觉,好好学习,不要管闲事。我姐好像特别着迷游戏里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