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半左右,李和出现在我俩的视线中。
李和坐在一辆三轮车里,两根拐杖立在身侧。他也看到了我和宿最。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坦然,示意开车的中年女人将车子骑过来。女人胸前围着围裙,上面沾着厚厚的鱼鳞碎片和油渍。
“这里就可以了,谢谢阿姨送我回来。”他对那位中年女人说。
三轮车继续向前驶去。
从他下车稍显熟练的姿势,和自理的状况来看,可以知道他不是第一次坐这辆三轮车了。他朝我们走过来。
“忘川老师。”他望向宿最,“嗯……”
我给他介绍,“新来的体育老师,宿老师。”
“宿老师,您好。”他点头问候的样子,很是老成。
“我们去拜访过你父亲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他语塞,只垂着头。
“去张公桥打工了吧?王记烤鱼店?做收银员是吗?老板知道他雇佣的是一位童工吗?”他实际上才十五岁。
他的表情依然很平静,“忘川老师,您是怎么知道的?”
“那家店用了一种甜酱和花椒粉自己配的锅底料,味道独特,整个岷江仅此一家。”以前,祝郝常带我去那里打牙祭。纪念日的时候,我们还会自带草莓酒过去,那是我母亲自己酿制的。他受伤昏迷以后,我一次也没去过了。
他舔舔嘴唇,“老师,我想拜托您一件事,可以吗?”
“你说。”
“请别告诉我爸。”他用强烈哀求的目光望着我。
“为什么?”
“其实,我一直跟我妈妈有联系,在约定的时间,我妈妈会把电话打到我同学的手机上,我会和我妈妈聊会天。这周六是我妈妈的生日,我想去一趟成都,想给她买个生日蛋糕,再买个礼物。我不想让我爸知道。”
“……好。”
我从双肩包里拿出钱包,掏出五百块钱放在他手里,“明天按时来学校上课,别迟到。”
宿最从她的腰包里掏出一步半旧的非智能手机,揭开后盖,取下手机卡,换上另一张卡,“我也该换一部新老人机了。我有两个号,这个号预存话费还有不少,你凑合用。有什么事给我、给忘川老师打电话都行。”
“这不行。”他把钱和手机推过来。
“秋季学期,我们会有不少任务分配给你的,算是预支的酬劳,不用客气。”
“我这腿,可能……”他扫一眼自己的拐杖,“可能……”
“那也没问题。”我说。
宿最也用力点点头。
他抓起拐杖站起身,分别给宿最和我深深鞠了两个躬,“谢谢。”
我们将他送到楼下。
“咦,楼道的灯居然亮了。”他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人生的灯也会亮的。”走出巷子的时候,我低低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刚才送李和回去的途中,他又提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那晚雨夜红伞下站着的那个人,有几缕长发在起风时飘动了一下,是金黄色的头发。虽是一闪,但他确信是真的看到了。他原先以为是雨伞手柄上的线,没太当回事。
难道凶手是个染着金黄色头发的女人?谁知道呢?男人就不能男扮女装,作为行凶的伪装吗?
“你说,这个凶手会不会根本就是十六个月前的那个数字指甲杀人狂呢?只不过将数字换到了门牙上,作为他(她)新的出场标志?”宿最猜测。
我望着倒映在岷江中的灯影,摇摇头,“一个变态杀人魔认定的,或者引以为傲的杀人标志,是绝对不会更改的。”
宿最挺直腰板,“查案还真是打一场硬仗啊!”
“但我确信,这个凶手即使不是十六个月以前的那个杀人魔,也一定是和那个人有关。”
“崇拜者?”
我歪歪头,若有所思,“总觉得又不是那种简单的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