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之夜,两骑并驾齐驱,策马一路向西,沿途寒风凛冽。
听弦身体恢复不少,却是右手还不能动,整个人也形容憔悴、目光涣散,林阡要他出来活动,好那就出来吧,反正跟在营帐一样都是和林阡两个人,听弦没觉得有多大的区别,机械性地被林阡推送上马,还没怎么鞭策,马儿就习惯性地对林阡的那匹紧随而上。
原也不知要去向何处,自也不想和林阡多说话,是无心说,也无脸说。听弦都没发现自己瘦了一大圈,衣衫穿在身上似乎大了好几号,头发垂下两三绺就能遮住自己大半脸,胡子更是疯长恁是思雨也没敢随便刮,吟儿对林阡私下说过,初见听弦吓了一跳,简直就是从前慕二。
行尸走肉地活着。被洪瀚抒虐过,就变成了洪瀚抒。
或许,他之所以比林阡预期的状态更差,是因为打击远比林阡起先知道的大,除了擅离职守引发战败他从功臣沦为罪人,还有另一个打击狠狠地加强了这种心念,正是来自于洪瀚抒对他的残酷凌辱……
沉默不开口,但路上还是喧嚣的,昏天暗地里,马蹄声,风沙声,落雪声,还有远近无处不在的兵戈,以及……林阡怀里那第三个男子汉的兴致勃勃欢叫声。
这家伙,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出来一趟这么高兴。
听弦微微侧目,不会没有感觉,最纯净的孩子,最无忧无虑的孩子,俗世间的纷扰都与它无关,爱恨情仇它什么也不知道——正这么想着看着。忽然辜听弦背脊发寒:过不了多久,你好像也会拥有一个它,你真的没想过,你要如何去教导它吗。
“听弦,今夜与我一起训练沂儿走路,务必要它做到百步内不摔。”
父亲的职责、榜样的职责、丈夫的职责。和风雪一起扑面而来,他鼻子猛然一酸竟有种放声大哭的冲动,趁着今夜无人,风沙猛烈,雪海汹涌,倒是可以先一点点地释放在空气里,以为可以就地掩埋,但没想到这一流泪,最后还是克制不住涕泗齐流。声音也从断断续续,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哀啸。
亲人爱人,还是很快地回到了他空荡的良心里——辜听弦,辜听弦,你有什么资格,自暴自弃,你如何抛得下他们、诸事不问!
这也算责任感的一部分吧……这是个遗失过却愿意拾起的辜听弦。林阡听见他的哭声,没有回头。继续前行。
说白了,辜听弦现在欠林阡的。除了那句因为倔强而不肯对石峡湾认的错,以及日后还要为盟军和祁连山赎罪立功之外,最重要的,是状态的恢复、心智的成熟。
换而言之,林阡目前,只要见到他尽快地好起来。说出一句正常的话,**地站稳、坚强地提刀。
这种从消极悲观中自我休整的能力,听弦不可能及得上林阡和洪瀚抒,林阡经过一段时间的闭关就会自然而然地缓和,瀚抒会立马找到青铜峡去刺激自己用这种极端方式来改造。而听弦,需要林阡助他一臂之力。
此刻带着小牛犊的作用,确实是要让听弦先想起应该想起的人和事,趁着风雪夜在没人的地方哭一场不再郁积。
吟儿曾说,只要有了点功业就听得进去一些劝解了——其实,哭出来了也听得进去些了吧。
哭,并且哭到点子上,是林阡今夜劝听弦重新站立、将刀提起的前提——若不打开听弦封闭的心绪,如何能劝他听从自己。
此行目的地,原是这石峡湾西。随林阡下马之后,勉强站定,辜听弦茫然四顾,寥落山河之侧,空旷无人之处,略有起伏的地势,毫不平坦的路径。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安安静静,当然什么都是对比出来的,顺着这条路再向西望过去——仅隔着一条关川河的对岸,苏军金军对白碌叶碾的争夺战烽火正燃……
辜听弦下狱思过长久不问世事,却岂能不知,他缺席的这段时日,战斗并未有半刻停止。定西多方势力的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