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香的,不知点着什么,诱着乌都忘掉一路的死亡与牺牲,诱着他安神。
马车还没动身,乌都在阁中小心地探了两间屋。
这么大的巫阁竟不怎么点灯,许多窗都是用木条封死的,适应了黑暗的巫侍全在角落跪着,冷不丁唤了声“茫客”,把乌都惊得缩回自己卧房里。
巫阁西北角似是大巫士办公的地方,乌都听到了交谈声。
分明隔着一道道墙,隔了几十米那么远,可他恍然间听到“咚”一声,很轻,像皮球落地的声音。
乌都怔了一瞬,浑身发冷。
他在部落的一年,曾无数次听过这样的声音,在劫掠中,在逃亡中,在战场上——辽兵臂力过人,单刀重二三十斤,能一刀剁下人的脑袋,杀人从来都是一刀斩首。
皮球咚、咚、咚一声声落地,那些揪扯着他的记忆如涨潮般淹了他满口,乌都死死咬住掌背,没敢发声,也没问那边杀的是什么人。
他到底没有探出头去看。
——大灵童现世了!不是天神寄灵,而是萨满之子乌都转生!
时节正是清明。
一整个冬天没见过几场雪的二官镇,竟痛痛快快下了一场雨,把道上的血与泥泞通通洗刷了个干净。
所有纵深进入胜州城的元兵,竟然全部熄火停炮,以跑死马的速度在两日之内折向回头,沿着黄河结成人海,一眼望不全头尾。
“二皇子怕了?”
耶律烈说着嘲讽的话,眼却没看他,死死盯着几万密密麻麻的兵,竟露出垂涎三尺的目光。
“元人警惕,老子那些探子一个没混进去,少不了要见点血了。”
他一露口风,晏少昰便懂他言外之意,也不多话,只说:“十门小炮,都是火器作最新造出来的奇巧,可以膛肚分离,到了地方再由铁匠焊口,能省地方,弹药另装,一人一箱也能提得动——切记弹药不可在炮膛中久存,受水受潮会炸膛。”
“大炮备了三门,都是重逾八千斤的大家伙,我料想你们
。带不走,会派人远远缀在你们后边,藏到蒙古边境上,至于怎么运进去,你自己想法子。”
后边几十名匠人神情冷沉,都做边地农夫打扮。
火器作没有庸人,全是一身腱子肉、双臂可负重百斤的兵。代亲王果然一双锐目,一看皇侄来信,不多置喙,立刻连炮带兵送了个齐,派来的人手还都是边民面孔,有着北地男儿惯有的糙皮高额,跟蒙古人相貌区别不大,多族语言都能蹦几个字,能随耶律烈一起混进去。
“元人动身了!”
千里眼的镜头中,极尽奢侈的巫阁车慢慢动了,狂欢了多日渐渐有些疲惫的镇民,浑似烧铁入水,瞬间沸腾成巨大的轰鸣声。
除了“灵童”二字,晏少昰什么也没听清。
那孩子被人群淹没,又被巨大的巫阁托高,双层巫阁顶上又有一座尖角的请灵塔,托得他比黄河边上的万千屋舍都要高。
毫豆大的小身板盘膝坐在阁顶,穿着金缕衣,享受着万民的跪拜和供奉,手臂朝着北面蒙古王庭一指,大抵是“班师回朝”的意思。
这孩子在草原上流亡了四百个日夜,跨过黄河时只当回了故土,故土却没护住他。
他在中原边境浅浅踩了一脚,尝了一口饺子一口醋,像没家的小狗留了个记号,就被天命吊着颈,扯向更远的地方去了。
万民狂欢,元兵拦不住疯狂的人群,镇门被冲开了。
晏少昰瞳底逼出一层血色,扯下千里眼,发狠地一鞭马。
“走!”
他和耶律烈领着各自人马,分三路而行:一队是耶律烈的亲信,会从涧底逃回草原,继续联络西辽旧部;耶律烈领的几十人要向北追着巫阁而去,寻机会混进萨满队伍。
而他要向东,赶赴大同。
辽兵策马扬鞭朝着北面山峰去了,踏起滚滚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