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肉汤。
因着是备给公主的,碗中分量并不多。
苏赫尔却十分清晰地记得因雪崩被困于山间之时,秦恪之宁愿忍饥挨饿,也用嫌弃的眼神看着被他啃过的半块肉干,偏头拒绝。
若他没看错的话,那碗汤已经被褚绥宁尝了一口。
他面色稍有怪异,秦恪之却回他一个十分坦然,理当如此的眼神。
苏赫尔:“……”
他叹了口气,认命般在篝火边坐下来。
褚绥宁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苏赫尔后背一紧,急忙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去。
“过了这里便安全了。”他转移话题道,“此后一路平坦开阔,不易设伏,就不必如前几日这般小心了。”
“希望如此。”褚绥宁拢了拢领口,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这一路顺利得总是有些叫人不敢相信。”
“臣已仔细搜查过四周。”秦恪之接话道,“今夜也会加派人手值守。”
苏赫尔摇头叹道:“我等皮糙肉厚倒是没事,可是有公主一路同行,就总是担心会出什么岔子。”
北代可背不动这口黑锅。
“不必担心。”褚绥宁神色淡淡,略挑了下唇角,“真出了什么事,不还有王子在前头顶着吗。”
苏赫尔顿时被噎了一下。
这时有将士端来冒着热气的烤肉,闻溪半跪着用刀将肉切成小块,与几个侍女一道伺候着褚绥宁用膳。
秦恪之与苏赫尔的这份远没有这么精细,行伍之人大多粗犷,从架子上取了来整只就啃才是常事。
“这肉味道倒是不错。”苏赫尔大口撕下一块,看向褚绥宁面前摆放得精致整齐的碗碟,“公主想来不曾尝过这些粗野的吃食吧?”
北代承了草原一族的生活习性,一向不屑于繁复的礼节。
不过苏赫尔却不得不承认,褚绥宁垂头安静用膳的样子,自有他们一族难以比拟的尊贵优雅之感。
哪怕是军伍出身的秦恪之,进食的样子也不见半点粗鲁。
“是不曾尝过,不过味道尚可。”褚绥宁道。
“不可贪鲜多食不易克化之物。”秦恪之打断道,抬手示意侍女重新去取新的膳食,“今日有鱼汤,去看看好了没有。”
侍女领命去了,苏赫尔本就和秦恪之挨得近,他又刻意挪近了些,凑到秦恪之耳边低声调笑道:“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那么细致周全的人?”
他稍稍用力,抬肩撞了下秦恪之的肩膀。
此前未起战事的时候,他二人关系其实还不错,军中消息也有互通。
有出身世家的小公子前来历练初入军中,觉得吃食实在难以下咽,便少爷脾性不改大摇大摆命人进城中酒楼采买,拒绝同其他人一道进食。
秦恪之可是半点没有含糊,直接抓了人依照军规一通好打,捆了关进柴房几日都不给丁点水米。
年轻的将军冷笑着挑了下唇角,“既然吃不下,那便饿到能吃下的时候。”
说完扬长而去,丝毫没有顾虑小公子的死活与身后家族势力。
几日之后再放出来,饿得面黄肌瘦的小公子无论抓起什么东西都能狼吞虎咽。
有了这位出身显赫的新兵杀鸡儆猴,其余人对秦恪之的话便更加言听计从,不敢置喙了。
苏赫尔当日听闻,只是若有所思后明白几分秦恪之的治军之道。
他的部下中混杂了不少贵族之子,桀骜不驯难以管教。他顾及背后的种种利益牵扯不能擅动他们,可秦恪之却在接管了同样情况的云骑卫后迅速树立起威信,整顿军纪。
他视秦恪之为最大对手,自然也要对他观察透彻。
苏赫尔无论如何没想到的是,当初那个斜眉轻挑,冷冷说出“吃不下就饿死”的男人,今日也会有温言软语劝慰别人进食的一天。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语带揶揄。
听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