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五更天时,赵逸缓缓转醒。他伸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床,回头见到窝在藤椅睡觉的白团儿,只留给他一地的衣衫和银发。他起身小心将地上的床铺收好,深深看了那个身影一眼,不着痕迹,掀帘而去。竹帘摇晃着停下,不远处空落的藤椅又悠悠摇了起来。
他要趁着老妖精有精神气的时候去告别,白天里他总怏怏地想睡,找不到影了。但他往殿里走了一圈,又没发现伯爵的踪迹,只好去他平日窝的地方再看下。
“还是来得不够时候,这老妖精能去哪浪?”赵逸对这裘衣叹了几口气,扫了眼面前斑驳的门,转头要走开时,又突然回头看向那道门。他抵着门槛仔细一看,门环下一道狭长的裂痕穿过它的半腰横在门板上,这道痕看起来锋利却暗淡,应当有些年头,才不轻易一下看出。他心里猜想是刀痕,但没能断定,一阵咳嗽声打断打断了他的思绪,那声音有些距离,又隐忍得像从指间压出来的。只是在空得连阵风吹过都听得见的地方,便显得清晰了。
直觉告诉他这声音是那个老妖精的,他快步循着声音过去。这殿内他没花个半天就走透了,但真没想到殿内被隔出一室来,两个殿室间突兀地空出一片,地上有一道像被火烧过的痕迹,灰烬落在两旁,似乎是刚灭下,走近些还能感受到热意。他瞥了一眼,望向那虚空,要命的咳声清晰的传出,听得人喉咙一紧,怕那位一岔气就去了。只是此时,他不得不止步于面前厚重的乌障,只盼里面的那口气长一点。
是这里太死静,他心里的话被里面的听了去。赵逸能想象出那双猫眼瞪得圆溜,愣是提了口气嘶哑地喊了声:“是个人吗?是个人就该有手有脚啊!”
“神仙大人,我怎的进去?”赵逸苦笑不得地拔出剑,缓缓地跨过界线,脚尖刚点地,那些浮着灰烬的黑烟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往他身上踩。他连忙提剑挡在身前,那些灰烬顺着剑身冲向各处,而他不沾分毫。一时间,他察觉到殿内昏暗了两分,放下剑往四周一望,那些殿室的棱角已经模糊不清。
“不用看了,清不尽的,咳……”
光束吝啬地从瓦缝房梁中露出脚,不愿踩到灰烬满地来。赵逸只能借这些光的缕丝找到伯爵,他在途中摸索到灯座,想尝试点亮,可当白团缩在角落里时,他无言地收回了手。伯爵无力控制原力,维持着半妖的状态,只能将自己缩着,透红的肌肤上落着一层灰,耳尖垂在短发上,平添了几分委屈。
赵逸沉默,飞快将外衫解下,将他围住。伯爵动了动耳朵,外衫从他头上滑下。他埋在赵逸怀中,蹭着衣襟,两人默不作声地坐了许久,冰凉的身体温热起来,互相回应地也只有呼吸声。直到赵逸想起身将他带出去,却发现这瘦小的身板如长进了地里,竟费力抱不动他。
伯爵身弱嘴仍利,嗤了他一声:“你这手劲,织娘都比得过你。”
“好,我柔弱不能自理。”赵逸伸手揉了两把他的脑袋,忽然感觉到他的猫耳立了起来。两位不约而同往外看去,白衫仿佛还留在外头,身影就停在他们身前了。
离神俯下身来,将自己掷入尘埃中。他眼神淡淡的,只是伸出的手在半空停住,指尖蜷了回去,开口问道:“让我看看?”
伯爵摇了摇头,将他的手压了回去。
“冥域把向外的联系切断了。一个弃子,别费在我身上了,我这待遇,可不要太好了……”
“我没那么好心。”
他的睫毛轻轻颤动,将衣袖往后拨了一下,灰烬纷纷扬扬起来。赵逸默默挪到一旁,无言。
但不过瞬息,离神便敛去了他不经意流露的情绪,与他们对上眼时,已是平日淡薄的墨色。他直接伸手点在伯爵额间,另一只手压制住阻挡他的手。纯净的原力通过他的葱指流向额间。随即一个光圈自伯爵身上散开,原力顺着他流向地上黯淡的法阵,如蜘蛛丝从他身下爬出去,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