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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观雨(1 / 3)

州学的学生们发觉,今日的玉先生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她与旁日里并没有太大不同,只是讲课时语调缓了些,让他们不至于像前几日那般紧绷。这样松散下来后,前些时日忙于功课无心提及的事便在心中翻涌了上来。

于是桓玉在将要离开之时,被自己的学生唤住了。

唤住她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郎君,明明正是活泛年纪,却一脸清正端直,颇有老学究的风范。他规规矩矩对桓玉行了个礼,低声道:“学生有一事想请先生帮忙。”

是柳潜,州学里学问最好的生徒,太傅曾和桓玉打赌他科考之时定能位列三甲。

看起来他并非想请教学问,那便是私事了。桓玉心下了然,问道:“你是想问芸娘?”

芸娘是金陵名楼满庭芳的花魁娘子,同桓玉有些交情。柳潜涨红了脸,低声道:“我明年春就要进京省试,她怕节外生枝,一直不肯见我。”

桓玉看了看天色:“左右我今日无事,便顺道去看看她,过两日再同你说她过得如何。”

面前的小郎君目露感激之色:“多谢先生!我定会好好读书,不辜负芸娘和先生的期待!”

桓玉“嗯”了一声:“去吧。”

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学生同青楼花魁有交情,是在两年前。

那一日金陵城落了纷纷的雨,桓玉拎了一壶酒撑伞在街上赏雨,路过满庭芳时瞧见一个清瘦的少年被打了出来。艳色逼人的女子在门口冷笑着骂:“哪里来的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来折辱我!”

桓玉认出那是州学刚入学的生徒,于是出手将他救下了。

那少年就是柳潜。

后来她便分了些注意在他身上,果不其然又一次撞见了他和芸娘。那是在离渡口不远的一个拐角,芸娘一巴掌甩到少年脸上,语气里满是尖锐的愤怒:“大好的前程不要,妄想带着我一个贱籍女子私奔!你想没想过后果!”

柳潜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阿姊,你同我走罢……阿姊……”

芸娘怫然色变:“谁是你阿姊!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给我滚起来!”

第三次见芸娘,是在一处开得正盛的花丛中。她远远看到芸娘被绑着脖颈拉扯过来,面上是故作镇定的苍白。拉着芸娘的那个男人她认得,是金陵一位姓谢的富户,据说同曾经的陈郡谢氏有些干系。

他手上拿着一条马鞭。

桓玉此人,对别人向来是能帮一把便帮一把,不过各人有各人的苦果和缘法,她也不会滥好心。只是那日她实在是忍不住,在谢二爷甩起长鞭时随手找了块石头,对着他的后脑勺狠狠砸了下去。

他身下的芸娘有些错愕,随后低声道:“娘子快走。”桓玉满头雾水地走了,随后听到重物落水的声响和芸娘凄厉的大喊:“快来人啊!有歹人欲抢夺财物将二爷打晕了!”

这样一来一往,她们便有了交情,桓玉也知晓了芸娘和柳潜是早年走散的姐弟,只是她不幸被卖,而弟弟却幸运许多,能在爹娘故人的帮助下继续读书。

芸娘不似其他青楼女子,已在金陵有了自己的小院,往来间也多是文人富户,甚至有人家设宴时会重金请她弹上一曲。在“救下”被歹人打晕的谢二爷后,金陵唯一一个喜欢为难她的人也没了。

桓玉甚至问过是否需要她帮忙脱籍,可芸娘面色却有些哀恸,似乎不愿再说的样子。

她便没有再问过。

到那处小院时,芸娘刚送完客,脸上还带着那种声色过后异常倦怠的冷然。不过倦怠在看到桓玉的那一瞬尽数褪去:“玉娘子!”

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探出,似乎想要为她理一理鬓角被风吹散的发,可最终还是略带畏惧般放了下去。芸娘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似乎在看她是否瘦了,随后笑道:“我在成衣铺子里瞧见这烟青色明光缎的襦裙便觉得衬你,没想到上了身却比我想的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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