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托着她的手肘抬高。
太监流了一脑门的汗,仿佛那支箭已经瞄准了他的脑门。
“再往下。”郁灯泠不满。
侍卫又兢兢业业地帮她放低手腕。
太监紧张得不断急促吸气,仿佛那支箭已经贯穿了他的咽喉。
郁灯泠趴在软枕上,姿态慵懒缱绻,最适合拿一本闲书,或者捻一枝桃花。
但她手中,却是锋利得随时能夺人性命的弓/箭。
郁灯泠终于拉开弓弦。
太监喉中忍不住呜咽起来,当场等死。
“啧。”郁灯泠又不满,放开手,懒懒斥道,“跪歪了。”
“你跪得不好,要是我射歪了,就全怪你。”
哪有人,射箭不准怪靶子?
太监眼中泪水迷蒙,脑袋被折腾得晕晕乎乎,嘴唇已是乌紫,却不得不调整了一下姿势,跪得更标准些。
送死的姿势,也标准些。
郁灯泠再次拉开弓,手指一松。
那支箭凭空飞出,然后在软榻三寸远的地方落了下来,还在地上弹了弹。
“……”
殿内一片死寂。
跪在地上的太监还死死闭着眼,不知道自己已经捡回了一条命,脸上涕泗横流,身下的衣摆也湿了一片。
附近的宫人都闻到了一阵尿骚味,身子忍不住往后仰了仰。
郁灯泠盯着半道而卒的那支箭,眼神很不满意。
既然不满意,便要迁怒。
郁灯泠漂亮的双眸阴冷地打量着远处的太监,仿佛已经在盘算,从哪里开始割他的肉比较好。
还差一点点,就快要想到的时候。
门外的侍女走进来,在门口福了福身。
“殿下,薄家的小侯爷到了。”
郁灯泠双眼一亮。
能让她露出这种神色的人极少,或者应该说是,没有。
在这位薄家小侯爷的名号出现之前。
郁灯泠立刻忘了还跪在那里等死的太监,手指松开,那极名贵的乌松木制成的精致小弓就被扔到了地上,咕噜噜转了几个圈。
她毫不在意,只望着门外轻快道:“快宣。”
一时之间,殿内所有下人都在心里犯着嘀咕。
搞不清楚这位从没听说过的薄小侯爷究竟是什么来历。
又是凭什么能让长公主殿下展颜。
灯宵殿的宫人们没什么见识,但侍卫们听到这个名号,却忍不住抬起头来。
薄家的小侯爷,薄朔雪,乃是世所罕见的天纵英才,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若他去参加科考的话,前后百年不会有能跟他比肩的文武状元。
好在,他已经有继承的爵位,不会跑去给那些寒窗学子们增添压力。
他是如今薄家唯一有资格承爵的人。
而就在前不久,薄家另一个年轻子弟刚被长公主赐死。
虽然那个年轻公子只是旁系,不如薄朔雪身份贵重,但也是薄朔雪的血脉亲戚,说不定还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日后薄朔雪在朝中一旦封官,他便会成为薄朔雪的左膀右臂。
他的死已然引起了薄家对长公主的愤怒,按常理来说,此时长公主是越避着薄家的人越好。
可今日,长公主却还要把薄家的小侯爷召进宫来,也不知所为何事。
方才跪在殿里执耳的太监脚软走不动路,已经被人拖了出去。
他身后留下一道湿痕,其余太监纷纷拿着墩布死命擦拭。
又在地板上撒上许多花露,散去异味。
门外阶下,薄朔雪已经等在了那里。
从郁灯泠的角度,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他雪白无暇的衣摆在雨里轻轻晃动,以及同样雪白的长靴。
宫人们打理地板时,薄朔雪不得不在门外等着。
他是乘轿进来的,没有执伞。淅淅沥沥的雨浇在他身上,衣摆很快就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