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璎睡醒后只觉着右眼皮一直在跳,起身后又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她早膳略用了些山药粥,然后再吃过一盏燕窝之后,终于暂且压下了心慌,这才慢慢开口问道:“驸马还没回来么?”
能进她屋里贴身服侍的女使都是宫里出来的,很是训练有素,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算是基本素养。莲心一边将一盏凝神静气的庐州六安茶递给沈璎,一边接口回复说,“早起就隐约听到林管事家的在前院回话,说是夫人可能身上不太好,驸马大约要去府中多留几日。”语毕,她想了想,又唤过兰竹,让她使人去前院再确认一下。
过了一刻钟,兰竹过来回话,说镇远侯府一早就遣人过来报信,说是原本以为侯夫人只是感染了普通的风寒,吃了药退了烧,休息几天就会好,谁知昨夜忽然又高烧且说起了胡话,府里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拿了侯爷的名帖去请太医院张院使过来。然而,饶是张院使经验丰富,却也断不明白侯夫人为何风寒恶化了,张院使也只将之前治风寒的药里加重了几味药的成分,看看是否能压的下去。江之俨不放心侯夫人的情况,便留在侯府中候着看是否需要帮手,一时三刻无法回来。
陈璎便说了一句知道了,原想开口问管事嬷嬷她是否需要过府探视一下,想了想却也没有再多话。她身份尊贵,虽说江夫人是她婆母,然而她过府仍需要摆好鸾驾,到了侯府中一干人等要来行礼请安,而侯府中现在势必人仰马翻,何必再去添乱。于是陈璎便打发莲心去库里找出了上好的人参及补药,安排人过府探望,着人有情况随时来报。
安排完了这些事,陈璎又觉得一阵晕眩,伸手去拿桌上的六安茶-莲心早早的换了新茶过来。陈璎略定了定神,喝了一口茶,待要再喝一口的时候,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继而视线变的越来越模糊。恍恍惚惚间听到似乎有⼈在惊叫,有人在来回跑动,还有瓷器砸在地上碎裂的声响。好像有⼈在⼤声叫着主⼦,并且试图扶起她。这世间最后映⼊她眼帘的,大约是莲⼼,抑或是兰竹,她张着嘴在喊着什么,可是陈璎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周围一片死寂,万物陷入无边的荒芜,杳无边际。时间已然停滞,因而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隐隐飘过一丝的风,陈璎颇觉奇怪,此前明明五感尽失,然而现在却能闻到这极其细微的风中隐隐还有一丝檀香,能听到耳边还有人在低语,仔细听去,说的却是“本有今无,本无今有,三世有法,无有是处”。再然后,在这无边无际的荒芜的尽头,似乎出现了一道微光。陈璎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个什么存在,或者只是一道神识罢了,很快将要沉沉睡去。
“当!”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钟声,陈璎的神识逐渐恢复,继而听到周围有细碎的说话声。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问“娘子还没醒来么”,接着一个低一些的声音略带着些哭声说,“可不是还没醒转么,都三天了,一直就是睡着,除了身子是热的还有呼吸,其他真就和死了的一般。”边上有个年轻一些的声音接着说,“回春堂的陈医师说了,若是三天还不醒转,就要通知家里准备后事了。娘子也是个苦命的,才多大的人儿,就遭了这种灾,我看就是三郎或者四娘把她推下了假山的。”“噤声!说这些浑话,你不要命了么!”先前那个带着哭声的女声立刻喝止。
陈璎觉着声音十分陌生,且听不明白她们在说些什么,便费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看一下。然而眼皮子仍然十分沉重,她试了几次,仍然睁不开眼睛,忍不住心头沮丧,叹出了一口气。
“娘子醒了?!”说话的声音既惊且喜,“快去喊姨娘过来!”
“小娘子醒了么?”是新跑过来的人在说话,可能就是什么姨娘,声音听起来年龄比先前的女子都大一些,鼻音很重,应该是哭过。陈璎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因着对光线并不适应,她眯着眼睛看向四周,然而入目皆是从未见过的陌生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