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在笔山上,“康王殿下才多少岁?又怎会有感而发,用李商隐的《锦瑟》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惆怅呢?”
周衍冷道:“许是他最近遇到了什么挫折吧?不必再说了。”
若沈嬅之前还只是猜测,那么现在倒是真相明了了,毕竟若不是事不关己,周衍也不会有那番神情。她试探道:“官家既然烦躁,臣妾便抚瑟一首,愿能为皇上排忧解难。”
她唤过丹荔取过一把凤尾五岳瑟,首岳尾岳交相呼应,极是雄伟壮观。沈嬅照着与《锦瑟》相似的音律弹来,二十五弦随纤纤玉指轻轻拨动发出悦耳的声音。一曲必,周衍已听得入神,深思良久。
沈嬅恭谨行礼,“既然官家乏了,那臣妾也不再耽搁了,先行告退。”说罢再唤人拿着那把凤尾五岳瑟姗姗告退。
回阁中路上,沈嬅坐在轿辇上,仍低头喃喃着“锦瑟”二字,她仿佛记得,宫里有个人的闺名叫锦瑟,抑或是小字,可她却怎样也想不起来。
孙昭仪是入宫最早的妃嫔,或许她会知晓。想到这,沈嬅忙吩咐掉头,径直来了孙昭仪的玉屏阁。
到了玉屏阁,沈嬅挥手让抬轿的内监退下,在一侧的凉亭歇下后,方唤了丹荔去叩门。出来的是昭仪阁中的宫女承安,她恭谨行礼如仪,“见过沈娘子。”沈嬅自让她起来回话,“你家娘子呢?怎么出来的是你?难不成这玉屏阁里还没有使唤的下人吗?”
承安忙道:“我家娘子这几日病了,如今正吃着药,恐过了病气给娘子,今日便不见了。等到来日我家娘子身子大好的时候,再到沈娘子阁中叙话,因此特地命奴婢来回话。”
沈嬅拂扇笑道:“我也不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不过是路过这里来看望罢了,既是你家娘子身子不好,那就算了。”
承安福身行礼,“恭送娘子。”
自那日后,周衍对沈嬅渐渐有些冷淡,但平日的供应一样未少,只是不复从何那般恩宠罢了。八月二十九,周衍迁行瑗为美人。
是日夜半,昭仪便匆匆至挽香阁。沈嬅早已料到,备好了她爱喝的茶,在榻上捧一本《往生咒》读着。
沈嬅尚未见到昭仪的身影,便听到了她的声音:“如今章才人承宠不过两个月就升美人,只怕是满宫里就你一个人坐得住了。”
沈嬅笑道:“难道姐姐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抱怨?今日新到了些江浙的杭白菊,配上三七花泡茶,是你素日最爱的,我都备好了,就等你过来呢。”
沈嬅起身取笔,摊开一卷澄心堂纸,饱蘸一方菊花石砚上研好的龙香剂,迤逦写下一首唐诗。“姐姐,我仿佛记得宫中有一人名唤‘锦瑟’二字。”惠妃走近一看,字字娟秀端然,墨中芙蓉花汁的气息幽幽散开。
沈嬅回眸看她一眼,道:“昔日我在后苑偶遇行瑗,是因为我见过她那样的相貌,又跟她投缘,所以才帮她。可我前几日在御书房发现官家写了一首《锦瑟》,我便觉得行瑗得宠不是那么简单。”
她沉吟着,“我在皇上面前抚瑟一曲,皇上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
昭仪本就知晓沈嬅是有事央告,却没想到竟然会牵扯出这么多故事,“你说的没错,从前宫里确实有一个人叫锦瑟。”
沈嬅听后心中大喜,忙道:“那她现在在哪里?”话说出口,她便觉得自己问错了,她应该问,她什么时候死的?
“这个人,你认识她。”昭仪神情黯淡下去,“是你亲手送她上路的。”
沈嬅一惊,她亲自送上路的人至今只有一个,“是她?”
昭仪道:“你忘了吗?废后的小字,就是锦瑟。”
沈嬅双目被风拂过,泪水不自觉的流下来,她冷笑连连,“若不是因为太在意,以官家的性子,一定会为她大办一场葬礼。他这幅模样,不过是迟来的深情比草贱罢了。”
惠妃让她噤声,“知道就行了,不必宣之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