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遐很维护陆尘彰,看着陆辰琪,颇有些似笑非笑的味道:“四殿下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挑拨离间呢。”
陆辰琪倒是不在意墨遐的阴阳怪气,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既是以诚相待,可不就是真心换真心么?至于挑拨离间......”
陆辰琪摇头:“我自认还没那个本事。”
墨遐心想: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陆辰琪又道:“说来,我其实很羡慕五皇弟。”
墨遐总觉得这句话十分耳熟。想了好久,才想起在练武场,陆辰琪说过类似的话语:“这种陈年旧话,殿下就不必再说了吧。”
陆辰琪道:“二公子好记性。不过,这一次我羡慕的,却是五皇弟的处境。”
还没等墨遐开口,陆辰琪便开始自说自话:“二公子目达耳通,想必也能看出来。在皇宫中,比起五皇弟,我反倒更像是一个不可言说的笑话。”
墨遐再次心想:原来你也知道。
“我的母妃与皇后娘娘同出一族。一个家族,倾尽全力只会帮扶一个皇子。这种事想必墨二公子最有体会。从母妃进宫固宠,从我意外诞生的那一刻,我们就注定,只能成为元华宫的附庸。”
这些话似乎已经憋在陆辰琪心中很久。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争先恐后自喉舌而出:“我从小就知道,我不能优秀。因为大皇兄,他才是崔家的主君。我,只是一片可笑的,随时可以被丢弃,被抹去的泥尘。”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因为诗背得好被父皇夸奖。当时我好高兴啊。可那一天的晚上,母妃自元华宫回来,便把自己关在宫中,屏退宫女,谁也不肯见。”
“我固执地冲进去,却发现我母妃双膝青红一片。”
思绪随着细致的描述,飘回到那个星晴月明的夜晚。陆辰琪掩在宽大袖袍的手轻颤,身形不动如松,眼角却已是微微赤红:“二公子,你能想象么?我母妃,父皇亲封的蓉嫔,崔家旁支的嫡出小姐,那一天在元华宫,竟是连最低等的宫女都不如。不仅给皇后娘娘端茶倒水,打扇布菜。甚至还要跪在凹凸不平的算筹上,为她捶腿洗脚。”
“这
般折辱,母妃却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父皇。只因我当时年岁低幼,只因我尚在宫外被崔府拿捏的外祖。”
一帧帧,一幕幕自眼前闪过。陆辰琪撇开有些发酸的眼,看着身旁苍苍古树,深深吸了几大口清凉的薄雾,才道:“墨二公子可知,端明皇后是我的恩人。”
如炬目光扫过墨遐来不及假装惊讶的神情,陆辰琪笑了:“果然,你早就知道,是么?”
眼见瞒不过陆辰琪,墨遐低眼,毫不避讳的承认:“没错,我知。”
作为固宠的棋子,崔皇后怎么可能容许蓉嫔怀有身孕?
奈何当时后宫,还是端明皇后的天下。
任崔皇后阴谋诡计七十二变,也逃不脱端明皇后如山掌心。
只是陆辰琪那个尚未出世的弟弟就没那么幸运了。
彼时端明皇后早已薨逝,琼贵妃大权独揽。趁着德临帝出宫祈福,毫不掩饰的一碗红花汤,便要了那个只有五个月大的孩子的性命。
陆辰琪唇角微扯,千言万语滚在舌尖,你争我抢似乎都想借此机会表达主人的愤懑不满。最后却只吐出了两个大不敬的字眼:“畜生。”
见墨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陆辰琪制止:“二公子,不必如此。这么多年,我早就放下。可我母妃放不下,我弟弟放不下。”
“每天在元华宫谄笑奉承,听着皇后对我假模假样的嘘寒问暖。还不如曾经的五皇弟,一人独居开阳宫,虽然缺衣少食,至少快活肆意。”
“我这般小心翼翼,曲意逢迎,牺牲自己成全她贤良淑德的名声,被迫接受她给我安排的一切。可这又如何?至少我为母妃换来了无人敢欺的尊贵,换得了偏居一隅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