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易在无尽的悲痛中,跪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她好像陷入了沼泽,她的头又开始痛了,无论多少次她都不能适应这种头痛欲裂昏天黑地的感觉,像是濒死边缘,像拿针扎进去太阳穴,后脑勺像是拿锤子砸烂了一样,尖锐的刺痛,沉重的钝痛,连带着脊椎一起密密麻麻钻心入骨的痛。
她的悲痛似乎被压下去了一些,可是像是海浪,汹涌复返。
我妹妹才19岁,她才19岁。
林子易用触手把自己的头缠得死死的,像蟒蛇一样,死死得。身上被扎出的刺慢慢”软化“,快速腐烂。
她想起了大姨最后跟她说的那几句话,她身体那么小,眼睛里全是担忧,她到最后还让她不要担心,说着有事打给她。
有事打给她。
她就是为了这点儿挂念,坚持了那么久,她真的很痛。
大姨,我真的很痛。
我好痛啊。
林子易以前是个很要强的人,后来长大了,不要强了,却也不好意思在他们面前示示弱,撒撒娇。
怎样都行,她设想过很久以后,几十年这样,他们成老太太老爹爹了,然后相继离开,林子易会每年为他们上香,会替他们看看孙子外孙,林子易像她妈妈,是老大,本来应该是最懂事的孩子,未来要抗下所有的重担,但是林子易是最调皮的孩子,所有人都不计前嫌,骂她,跟她吵,然后又对她好,明明不是亲生孩子,却总是宠着她,看她脸色。
怎样都好,为什么是这样的离开?
林子易不能接受,她不能接受!
她的世界终于开始,彻彻底底崩塌了。
林子易陷入黑洞一样的绝望。
她又开始浑浑噩噩地头疼得要死,清醒一点点,又彻底失去意识,反复折磨着她,她将手插进自己本属于心脏的位置,捅了个对穿。空落落的,她没有心。可她心好痛。
念叨着昏过去,又悲伤地醒来,她不想再坚持了。
但她还是坚持着,毫无意义地坚持着,这好像已经成为她的本能,没有意义,但是就是习惯性挣扎着醒过来。
这有什么呢。
林子易最后一次醒来,外面在下雨,林子易喜欢下雨天,她怔怔地望着窗外,将插进自己胸口的手抽了出来,缓缓伸向了窗外。
下雨了,湿湿的,凉凉的,真是适合睡觉啊。
林子易闭上了眼。
她又赢了。
她看着自己变了颜色的丑陋的触手,想象着,慢慢变成了人的手,僵硬,她没办法变得很好,她的”手“没有骨节,没有指甲,只是长得像手而已。
她将另外一只触手也变成这个样子。
捡起手机,呵,我还给你带过来了。
可能是没信号,她手机又设置了自动省电模式,它还能亮。
看了一眼时间,又过了一周,这次”犯病“的时间还蛮短的。
林子易知道现在回去找妈妈的可能性不大,她不知道回去的路,妈妈在小县城的医院,离这里几十公里,她过不去,而且就算过去了也......
她不会放弃的,就算都......不在了,我也会一一确认的。
如果......就算最后,我一个也找不到......
......
林子易又陷入绝望,悲伤地想到。
我要是最后一个也找不到怎么办?
我也会活下去吗?
......我会的,我会活下去的。你们肯定也希望我好好活下去的。
林子易转身钻进卫生间,对着镜子,尝试改变自己的脑袋的样子。
在这个房子里,她不想自己是这个样子,她想像个人。她不想被大姨看到自己是吃掉她的怪物的样子,她想像以前的林子易。
她记不得自己长什么样子了,她从没这样好好摸过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