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清楚了吗?你是我的儿子,是亲儿!”
她重复强调着,“亲儿”两字,带着浓浓的更塞,几乎像是从石缝里挤出来的,既沉重,又是无比有力,声音轻颤的,沙哑的,可字声的咬力上,又无比清晰。
空气有一刹那的冷寂。
她的目光,一煞不煞的盯着萧缙的脸孔,紧接着,又吐出一句更为连贯的的补充解释,那语音很努力的想保持一种平和,可到底是不能平和的,而是悲忿的,更是疼痛的,惧怕的:
“四郎,二十一年前,生下死胎的人是岑翡,可恨而无耻的是,她让人把孩子调了包。你恨这么多年的人,其实是你生身母亲!而我一心想除掉的你,却是当年我以为已经夭折掉的孩儿……四郎,我,我是你母亲呀!”
那素来冷静的眼瞳里有水气在浮起,显得异常的光亮刺眼,最后两个字,抖了两抖,严重走调,早已经更咽难语。
她没有在他面前自称“哀家”,而是称“我”,这个雷厉风行式的女子,第一次在萧缙面前流露出别样的情绪。
那情绪,是充满母性的,是脆弱的,是后怕的,更是急怒交加的。
而萧缙,那素来平静的脸色,因为这样一个惊人秘密的揭露,一寸寸冰裂开来。
虽然皇族内多丑事,多隐秘,多争执,他也猜测过很多原因,那一个个原因,在他看来,都不能成为她今番赐婚的动机,等她亲口的宣布时,才震惊的发现这样一个理由,真是荒诞绝伦――
可,细细想想,似乎也只有这样一个原因能成为宁太后改变态度的可能。
皇族内部的各种倾轧,利益之争,足能将这天下的是非,黑白,尽数颠倒……亲人可变仇人,仇人能变作亲人。
萧缙吃惊不小。
他盯着这个情绪有点激动的、殷殷而睇的女人,脸上流露的尽是一个女人,作为母亲才会有的慈爱的柔软。
十几年了,他与她一直就是对立的政敌:他的存在,严重威胁到了她嫡长子的储君之位,他的母妃差点就占了她的帝后之位,于是这女子蓄谋了十几年,有意无意的刁难了十几年。
事事压着,已经成为她活着的一种习惯。
不想有朝一日,她会颠覆这十几年来的习惯,对对手表现出了另一种情绪,一种母爱――恨不能将天下所有最最珍贵、稀罕的东西都尽数的搬到他面前,以谋得他的认可,他的依赖,他的臣服,以弥补这十几年来的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