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李叔叔撺掇妈妈, 把父亲留下的房子卖了,一家人搬进了外婆留下的老破小。
从那天起,许荧就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家了。
三十年房龄的步梯房, 还是个六楼, 每次妈妈抱怨自己爬不动了,李叔叔就会胡咧咧说等拆迁了就好了, 后来拆迁无望了,他又说, 等改造过来,加装电梯就好了。
许荧年轻,爬上去都有点累,有点难想象两个五十几岁的人是怎么日复一日的上上下下。
用钥匙开了门,许荧的动作很轻,轻到屋内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家里门被打开。
狭窄的客厅里,那台格格不入的智能电视正在大声播放着电视节目,许荧妈妈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李叔叔则拿着拖把在拖地, 拖得老式木质地板上全是水渍。
李叔叔看到许荧, 整个人都愣了, 似乎没想到许荧会来回来。好一会儿才咧着嘴笑着,大喊:“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了!”
……
妈妈和李叔叔一起生活也有十几年,两人虽然磕绊不断,但生活在一起也有了十足的默契。两人在厨房里忙活,也不需要说什么,就配合默契。
许荧环顾自周, 挂在墙上的照片能看出许荧妈妈曾经也是风华绝代的美女。不过美人迟暮, 看上去老了很多。
老旧的房子收拾得很干净, 生活的气息很浓, 许多小细节能看出屋主人清贫的生活里也有对生活的热爱。家里的沙发垫,空套的罩子,都是妈妈手工制作。
曾几何时她的心灵手巧在小区里都是出名的,窗帘自己加工,勾花、针织没有难得倒她的。
不一会儿,两人做了一大桌子菜,把小小的正方形餐桌上都摆满了。
李叔叔拘谨地说:“吃啊许荧,不用等我们,别把菜放凉了。”
妈妈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好,热腾腾的菜冒着勾人的香气。
许荧有很久没有回家了,时间上没有那么忙,最主要是心理上的抗拒。
抗拒两个人把爸爸留下的财产败光了,也抗拒这个不是自己父亲的男人,在家里占着她父亲的位置。
此刻看着两个两鬓开始花白的老人,许荧的心情有些复杂。
李叔这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小孩,虽然许荧不肯叫他爸爸,连叔叔都叫得不多,但他在外“招摇撞骗”的时候,从来都是称许荧为“女儿”。
他是一个没什么商业头脑的人,时不时拖累全家,但也没有慢待过许荧。
人性就是这么复杂,不是只有好人和坏人这两种。
此刻,许荧抬眼就能看到李叔小心翼翼的眼神。他说:“不和胃口吗?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许荧摇摇头,举起筷子开始大口吃菜。妈妈和李叔见状,才放下心来。
妈妈对许荧的口气并不是多好,一边吃饭一边叨叨:“今天怎么回来了?真是稀客。”
李叔马上说:“别和孩子这么说话?不回你又念,回来又这口气。”
“我什么时候念了?”许荧妈妈立刻反驳。
“我念的,行了吧。”
“……”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场面倒是没有那么尴尬和疏离了。
这就是他们家一贯的样子。
临走前,许荧给了妈妈一张银行卡,里面是交完税剩下的一百多万。她承诺会把所有的债都还完。
妈妈拿了卡,几次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最后只是撇开脸,没好气地说:“以后不忙了也回来看看我们。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见一面少一面。”
许荧看她那别扭的表情,原本也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只是点了点头:“嗯。”
……
一直到离开,许荧都没能说出她回来的目的。
她和妈妈之间隔阂太深,她无法像别的女孩一样躺在妈妈怀中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