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一直用关西、关北的经验来套曹州、宋州,那必然要出问题。所以,多走访底层,获取第一手情报是非常重要的。至少曹州百姓因为征兵打仗而耽误农事、让家人饿肚子之类的事情,官僚们从来没向他汇报过。 “还是得向外移民!”邵树德叹道;“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改变现有的官僚体制,那需要生产力的进步,需要更先进的技术水平,这是办不到的。那么干脆向外移民,缓解人地矛盾,这是现阶段成本最低、最现实的做法。 东北有大片的处女地,土壤肥力很足,收成很高,比移民南方损耗更低——在相对寒冷的地区开拓,总比在湿热地区改造环境死的人更少。 历史上辽国是非常重视农业的。 “辽之农谷至是为盛。而东京如咸、信、蓟、复、辰、海、同、银、乌、遂、春、泰等五十余城内,沿边诸州,各有和籴仓,依祖宗法,出陈易新。” “所在无虑二三十万硕,虽累兵兴,未尝用乏。” 辽国在东北地区有专门的研究、制造农业工具,培训耕种方法的机构,“仍遣使分阅苗稼。” 辽国东京辖区便包括辽西及渤海国地界,其中泰州,便在吉林、内蒙、黑龙江三省交界,即白城,比哈尔滨纬度还高,但却是辽国农耕重镇。 辽国能和北宋打那么久,经济未崩溃,辽东地区农耕业大发展功不可没——东京每个州的官仓都有二三十万石存粮,收新粮,出旧粮,还可借贷给百姓,收息二分,可见管理非常完善了。 把辽国看作是游牧政权,那得多蠢才会有这种想法! “现在有多少地?”邵树德问道。 “六十亩。”农人答道:“官府分的,都是生地,刚把地里的石子捡掉,灌木树根挖掉,杂草除掉,今年来不及耕种了,还得朝廷发给口粮。” “缺什么吗?” “农具很缺,还缺耕牛。” “只能慢慢解决了。朕打下渤海后,尽收渤海兵器,复开铁矿,冶炼农具,都会有的。”邵树德说道:“朕亦知马耕不太可行,但如果实在乏牛,也只能勉为其难了。百废待兴嘛,都担待着点,至少六十亩地是真的。” 农人听后也笑了,道:“地是好地,年年都可以种。” 从农业生产的角度而言,农民是有天然的冲动一茬接一茬种下去的。但大夏北方的主流是两年三熟制,即两年之内只能收获两季主粮,外加一季收成很低的杂粮。如果地瘦得厉害,有时候这一季杂粮也省了,休耕。 农民们不是不知道人畜粪便的作用。事实上农村的小孩经常出去捡粪,有时候甚至会争抢起来。但在没有化肥的情况下,这点人畜粪便是远远不够土地恢复的——简单来说,量太少了。 所以,他在看到东北的黑土地之后,才这般欣喜。地肥不肥,不用你说,他们种了那么多年地,抓起来看看就知道了。 “桑麻之事,可有什么想法?”邵树德又问道。 “村里有一户高丽人,会桑麻。又有一户契丹人,也会种桑养蚕。”农人答道:“他们那蚕与曹州的蚕不一样,有点门道,得空得多瞧瞧。” 邵树德点了点头,道:“高丽人确实擅长种桑养蚕,跟他们学没错的。” 其实契丹人的养蚕织布技术也是跟高句丽人学的。 “(耶律)释鲁为树艺、桑麻、组织之教”,说是耶律释鲁的功劳,其实还是渤海国被俘获的农人带过去的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