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说的黄米,并不是这种黄米,而是另有所指。
有一些穷人家的婆姨女子,因为生活所逼,走投无路了,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身体,为一把米折腰,连廉耻都不要了。也有那好吃懒做的婆姨女子,不肯下苦力劳作,就常常出现在人多热闹的地方,出入于旅店、码头,靠出卖身体为生,当地老百姓形象地称呼这种婆姨为黄米,倒也贴切。卖的称为粜黄米,买的称为籴黄米,一粜一籴,各取所需,形象生动,反应出了当时的一种社会现象。
豆花有点生气了,过去问那个老汉:“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你是谁?在这里干甚?”
这个老汉并不认得豆花,更不知道她是这里的老板,说话也没有好声气,说:“没长眼睛吗?看不到我在扫院子?我还要问你是谁呢?”
两人这样说着话,就听得喜子大呼小叫地跑过来了,说:“老板,老板,你可回来了,走这么长时间,可把我忙坏了。这些日子住店的人特别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临时雇了老张头来帮忙。”
那个叫老张头的老汉,听得眼前这个让自己当成黄米的婆姨才是这里的主人,知道自己话多惹下祸了,忙挥动着扫帚,到一边扫院子去了。
喜子就说:“你回来了,我就能给他结帐,让他走人。”
豆花忙说:“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我刚回来就打发人家走,不太合适。”
喜子就接过豆花肩上的包袱,回去给她交帐,这半个月的收入支出,都列的明明白白,一毫不差。
豆花就笑着说:“这是随时准备着要给我交帐呢。”
喜子故意苦着脸说:“我人笨,还真不是当老板的料。”
豆花讥笑他:“你要是笨了,大峪口就没有聪明人了,连我都让你蒙鼓里了。”
喜子不好意思地叫了声老板,说:“明天吧,明天打发老张头走,我还扫院子去。”
这些日子太过劳累了,豆花中午睡了一小会。这一小会,就睡到了半下午,她醒了,躺在炕上不想起来,就看到窗户上有人在往里瞧,她问了一声:“谁?”
就听得亢凤的笑声传了进来。亢凤一进门,把豆花拉起来,夸张地对她又搂又抱,直问她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两个婆姨疯疯癫癫地闹腾了一阵,豆花就问亢凤:“嫂子这几天出没出门?把姓贺的拿下了吧?”
亢凤在豆花屁股蛋子上掐了一把,说:“我能上哪去了,那个姓贺的烦死了,又不做正经的营生,还天天缠着我,烦死了。”
豆花说:“他是骡子,你不知道吗?有那贼心,没那本事。哈哈哈。”
亢凤看似无意,突兀地转移了话题,问她:“你回去时去没去过张家湾?”
豆花愣怔了一下,很自然地说:“回去时没走张家湾,来时走了张家湾。”她撒了一个谎。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话,老张头来了,他是来向豆花道歉的。
老张头把脑袋低得深深的,说:“老板,是我有眼无珠,今早上不该那样和您说话。对不起!”
豆花就“咯咯咯”地笑起来,和亢凤学起老张头早上的话来。亢凤腰都笑弯了,说:“这个老汉有眼力,一眼就能认出来,你是黄米。”就不由地看了老张头一眼,神情突然有些慌乱,慌失失地说:“看我这记性,光顾着和你说话了,忘了还有事呢,我得先走了。”
匆匆忙忙走了。
亢凤的突然变化,当然逃不过豆花的眼睛,她走了之后,豆花问老张头:“你俩认识?”
老张头懵里懵懂,说:“不认得。”从他的表情看,老汉没有撒谎,他真不认得亢凤。
豆花就告诉他:“凤来客栈的老板,亢老板。”
老张头“噢”了一声,又说:“不认得。”又向豆花道了歉,转身就要离开。人走出门去了,突然想起来甚么一样,自言自语地说:“好像在哪里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