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谷子送走豆花,转身回到院子里,眼睛盯着那棵新栽上的枣树苗,心里犯疑,这不就是一棵普通的枣树苗吗?豆花和他说那话,有甚么用意呢?一棵枣树苗,栽就栽了,谁家一年不栽几棵树,都是自生自灭,活就活了,死就死吧,谁也不会当回事的,豆花这样叮嘱他,是在向他暗示甚么吗?
热闹了几天,豆花走了,家里又冷冷清清起来。
老谷子走进豆花窑里,窑里到处充斥着豆花的味道。老谷子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豆花的枕头在后炕上放着,被子叠的不太方正,他过去重新叠过被子,把枕头搁到被子上面,又抚摸过一遍,仿佛抚摸的是小娃娃滑嫩的皮肤。
炕沿上有豆花掉下来的几根头发,他过去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吹了一口气,把头发放到窗台上面,太阳光能照到的地方。
豆花用过的碗筷,他都另收起来,放进一个干净的陶罐里头,等豆花下次回来的时候再用。
老谷子端详着豆花住过的窑洞,往灶坑里添了一把柴火,好像豆花不曾出了远门,赶晚上就会回来一样。
老谷子恋恋不舍,退出豆花窑里,双手关上单扇扇门,上了锁,门环上又别了一根木棍,心里长叹一声:豆花短时间内回不来了。
老谷子又来到那棵小枣树苗跟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它,呓语一般,说:“豆花,你告诉我,有甚么秘密呢?”
小枣树苗在那里静静地立着,有一阵微风吹来,它晃动着小小的身躯,好像在和老谷子玩笑,在和他拉话。
老谷子趷蹴下来,给小树苗根部培了一圈土,自言自语:“豆花,豆花。”他把小枣树苗当做了豆花。
从院子里出来,老谷子站在碾道里,向着四周望了一眼,四油肩上掮着一个褡裢回来了。
这一个春天,庄户地里没多少营生可干,四油就每天出去讨吃要饭,也讨下了不少的粮食,一家三口度过春荒是没有问题了。
四油来到老谷子身边,从褡裢里掏出一块硬梆梆的窝窝头,说:“哥哥,吃块。”
老谷子挡开四油的手说:“豆花走了。”
四油看着老谷子的表情有点奇怪,就非常吃惊,他讨吃走的时候,豆花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就走了呢?
四油理解错老谷子的意思了,以为是那种走了,心里也难过起来。为自己以前对豆花做了过分的事,而后悔不已,也流下了几滴泪水,安慰老谷子:“哥哥,人死不能复生,你可得保重啊。”
老谷子回头当胸给了四油一拳头,骂道:“狗日的,乌鸦嘴,就不盼望个好,咒我豆花呢。豆花去大峪口走了。”
四油这才回过神来,转悲为喜,破涕为笑,说:“你吓我一跳,我以为……”
老谷子就嗔怒地看了四油,四油双手举在头顶,说:“哥哥,我走了,六娘还等我着呢。”
这个老光棍,自从和六六娘活在了一块,人生有了目标,生活有了奔头。
老谷子在碾盘上坐了一会,看到老九在那里垂头丧气的,他估计老九心里也不痛快,就想起豆花走时对他的嘱托,来到老九身边,一改刚才不愉快的心情,说:“这是死了爹了,还是死了娘了,灰不塌塌的,球样。”
老九脖子一拧,“哼”了一声,说:“幸灾乐祸的,看我的笑话。”
这个时候,老九婆姨走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饭,哀求老九:“他爹,你怎地也得吃口饭吧,都两天不吃饭了,饿死你了,让我们娘仨怎么办,你两个儿子,一对光棍,没一个省事的,等给他俩娶了媳妇,你爱死不死。”
交谈中,老谷子得知,老九遇上了难事。
二棒这个冒失鬼,跟上外村的几个赌博汉押宝去来,让人做了手脚,下了套,输下了好多的钱,债主这几天是天天上门讨债,逼得老九饭吃不下,觉睡不着。本来就不厚实的家底,让两个龟儿子折腾的都见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