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豆花离“谷茬”远远的,她不想多看她一眼,甚至对她产生了厌恶。老谷子却张罗着“谷茬”好好吃饭,“吃完了,该上哪上哪儿去!”他已打定主意,既然这个哑巴不是谷茬,留她又有何用?小哑巴也好像意识到了甚么,瞪着两只惊恐的大眼,看着眼前的这一男一女,昨天还对她热情似火,好吃好喝的招待她。睡了一觉起来,就变了样子,对她冷若冰霜,爱搭不理的。小哑巴想不明白,是自己哪儿做错了吗?
吃过饭,老谷子拿出几个硬梆梆的窝窝头,塞到小哑巴怀里,手指了指门外,把她推到碾道里去,让她离开这里,自谋出路去。老谷子打发她出的时候,也是铁了心肠,虽然小哑巴可怜,但多一个人就是多了一张嘴,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自身都难保,还能顾得了别人吗?再说一个丫头片子,有甚用呢?留下来也是累赘,长痛不如短痛,心一横,打发走了事。
小哑巴耳听不进,嘴不会说,但也明白了老谷子的意思,站在碾道里,眼里擒着泪水,鼻涕流到了下巴上,可怜巴巴地往窑洞里面望着。
豆花趴在窗户眼上,往外瞭望,看到小哑巴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头挺不是滋味的,小哑巴也是一个人,怎么说也是她领她回来的。在小哑巴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人心都是肉长的,豆花动了恻隐之心,产生了留下小哑巴的念头,她就向公公求情,“爹,小哑巴能来咱家,是和咱家有缘,她也可怜巴巴的,无亲无故,撵她走,还不是死路一条吗?还不如留下来,当小猫小狗养着。”
老谷子剜了豆花一眼,说:“你说的比唱的好听,好人谁不想当,你真当她是一条小猫小狗?那是一个人!谁知道留下她来是福是祸。”老谷子的话外之音是,当年就收留下了你,现在甚么情况,还不是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他到现在都耿耿于怀,认为是豆花害了他一家。
豆花又说了许多软话,老谷子并不松口,一意孤行要打发小哑巴走。豆花心一横,说:“你要是执意打发小哑巴走也好,我跟她一块走,免得成别人的眼中钉,扒窗瞭户的。”
这话戳到了老谷子的软肋,他当然能听懂豆花在说甚么,就张开嘴巴,双眼瞪着豆花,说:“不行,你说甚也不行。”他吃了称砣铁了心,要撵小哑巴走。
豆花也是,为了一个不亲不痛的小哑巴,这话都说出来,这是要和公公撕破脸的节奏吗?
两人在窑里僵持着,碾道里就围满了众乡亲,大家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纷纷劝老谷子积德行善,留小哑巴下来。
二大爷走到老谷子面前,说:“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留下她,就当你做了一件好事。”
老谷子马上呛白道,说:“你为甚不做好事,人是你领回来的,你也无儿无女的,你养活她正好。”
二大爷被呛白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抖擞着山羊胡子,朝老谷子呸了一口,不再说话。
有人就起哄,让四油收留下来,养上几年,给他做婆姨去。四油扮了个鬼脸,说:“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才不要呢。”
谁劝说都没用,见公公是一条道要走到黑,豆花心一横,拾掇起一个包裹,背在肩上,说:“也好,我和小哑巴一块走。”
乡亲们见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再闹下去真不好收场了,二大爷忍不住又数说起了老谷子,连一个婆姨人的担当都不如,说:“就当你是替大家伙养的。”就率先回家拿来一簸箕谷子,给了老谷子,说:“这是我给小哑巴的份子,算她一份口粮。”
乡亲们有样学样,都效仿着二大爷,你家一碗,他家一帽壳,从自家拿来粮食,放在大碾盘上,充当小哑巴的口粮。一袋烟的功夫,碾盘上堆满了盛着粮食的各种器皿。老谷子再也无话可说了,拉起小哑巴,进了窑里。他还能说什么呢,再拒绝,就太不近人情了。如果引起了公愤,他今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