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肿成包子的小手在冰冷的河水里刷着一双破洞的胶鞋。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男孩子衣服,脚上是凉拖鞋,一双小脚也冻成了乌紫色。
远看是个小男孩,其实那是个小女孩子。她的妈妈在她两岁的时候去广东打工了,她的爸爸到底在做什么她也不清楚,记忆里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伯父了,而如今伯父查出得了胃癌。她懂事的自己洗衣服,刷鞋子了。
小桥上走过来一个老奶奶,喊了一声“橘儿?”
小女孩儿抬起头眼里有点窘迫,看着手里拎着一条大鱼的王奶奶走了过来,不好意思的说“我来洗鞋子,就是怎么也洗不干净”
“王奶奶,您来剖鱼吗?我马上就洗好了,很快就走。”
那王奶奶看着橘儿也是满眼心疼,一个村的人都知道橘儿的家庭是什么样的。
她把鱼往高处的石板上一放,撸起袖子向橘儿走了过去,一把接过她手里的刷子和鞋子说“可怜的乖乖哟!这寒冬腊月的穿这么少得多冷啊,我帮你洗鞋子,洗了赶紧回家去!”
橘儿不好意思的笑着,自己确实洗不干净。
站起身来一双脚已经冻麻木了,她在一边局促不安的解释道“鞋子里都是汗,穿着实在太冷了,也很脏了,学校正好放假想赶快的洗出来,星期一还能穿……”
橘儿把鞋认认真真的摆在家门口的稻草垛上,抬头看了一眼雾气蒙蒙的天空,希望星期一的时候这鞋子可以干了穿上。
脚上的凉拖鞋,格外冰冷!格外的坚硬!橘儿拱了拱脚趾实在是太冷了!一双脚都是冻疮!她把双手放进了自己的胳肢窝,希望能暖和暖和。
她来到伯父的床前,双手伸进了被窝。
床上的人瘦得眼窝深陷了,他才49岁,一生未娶,所以橘儿的爸爸才能在计划生育管控超级严格的年代生了她,就当是抱养给伯父的孩子。
而伯父在收稻谷的时候一口鲜血吐出来,被医院诊断为胃癌晚期。九几年,癌症是必死的,橘儿还小,不明白死代表着什么意义。她只知道伯父病了,很严重,自己要听话要懂事,不惹伯父生气。
隔壁灶屋里,橘儿的哥哥喊她去烧火。
她心里有点忐忑,因为橘儿不会烧火,每次把稻草木棍扔进去,火就熄灭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很努力的想把火烧好,可是无论怎么样都做不到。
而这次,依然把哥哥烧得很旺的一灶火弄熄灭了。
哥哥气急败坏的过来揪了橘儿的脸和手,橘儿痛的麻木了,又被哥哥一把推倒在柴堆上,身下的木棍戳在背上,橘儿很痛,脸痛,手痛,后背痛。
她不敢哭得大声,坐在地上呜咽,她怕吵醒睡觉的伯父。
然而,被病痛折磨的人是睡不好的,灶屋的动静伯父听见了,还起床了。
他过去扶起翻在地上的长板凳,伸手扶起了坐在灰上的橘儿,让她坐在旁边。
他教橘儿烧火,先点燃稻草,再放细木棍进去,柴火中间要通风。橘儿看着,心里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有间隙柴火才会烧得旺。
哥哥不准橘儿夹菜,橘儿的筷子还没有伸到菜碗,哥哥就在桌子下面掐她的腿踩她的脚了。看着一碗白米饭,橘儿扒拉了几口。伯父看了一眼哥哥又看了橘儿,给橘儿夹了菜。
晚上橘儿跟伯父睡觉,她挨着伯父好暖和。小手摸着伯父的肚子,里面有很多腹水,所以伯父的肚子大了,跟怀孕的一样大。
橘儿不知道伯父的胃癌有多痛苦,只知道他一天要打好多针,是哥哥帮伯父打的,而哥哥只有13岁。
长大后的橘儿时常想,那应该就是止痛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