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必须对您、对他都使用敬语,我与神明之间的差异在这具躯体降生的那刻就已然被决定。在诸神面前,我难免会深感自己的弱小,进而生出不安和恐惧。而要与远远更强大、更尊贵的存在真正亲近,总是……有些困难的。”
狄俄尼索斯等待片刻,见她没有继续说的打算,微笑着推论:“所以,你渴望的并不是和其他宁芙那样承受神赐的恩宠,而是神祇对待神祇那样平等的亲近。”
达芙妮悚然一惊。她本能地有些慌张。
意外的是,黑发的神明并未被她称得上狂妄的想法冒犯,反而认真地说:“我不清楚你为何如此执着于强弱差异,从卡俄斯存在的那刻起,万物就有等级之分。不论是凡人还是宁芙,都是以神明为范本降生的东西。如果我以半人半神之身存活并被你搭救,那身为宁芙的你就会比我强大;但命运让我重获新生,于是如今我是比你更强大超然的存在。
“你可以对我能够带来的疯狂感到恐惧,但我也对更弱小的你抱有谢意。我不会忘记是你带着我奔离父神毁灭我母亲的雷霆与火焰,还有是你助我降下第一桩神迹。”
达芙妮没料到狄俄尼索斯会这样直白地表达谢意,无措地抿唇沉默。
他见状笑了笑:“即便有不同,我们之间相似的地方也远远更多。难逃死亡者会因为激愤肆意剥夺大量的生命,神明也会悲叹落泪。难道就因为弱小,凡人就有权利肆意掠夺更弱小之物?难道因为强大,神明就没有资格因为哀痛而展露软弱?”
宙斯与塞墨勒之子说着看向更远处沉浸于欢宴的信徒们:“我不打算否定或是抹消我与你、我与追随我的这些人之间的差异,但我的盛宴对所有存在敞开,差异并不能够阻碍我们因为相似的理由感到痛苦或是快乐。”
“不论是我,还是勒托之子,都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与你不同。”他随手一扔酒盏,起身走向呼唤他的人群,回眸道,“如果你还想辩论这个问题,改天再继续也不迟。吕库尔戈斯等着我们。”
达芙妮诧然:“您真的打算应下他的邀请?”
吕库尔戈斯是色雷斯的王,更重要的是,他受赫拉长子、战神阿瑞斯眷顾,以嗜杀驰名。
这位国王似乎并不打算承认狄俄尼索斯的神明地位。前几日他们途经吕库尔戈斯的王国时,卫兵们拦下了狄俄尼索斯的信众们,谩骂威胁着阻止他们进城。任何被酒神的欢宴队列吸引打算出城的人同样被堵截,而后双手绑缚置于公共广场上,以“迷信者”的身份承受其他国民的讥笑。
“我知道他不怀好意,赫拉很可能在背后给了提供了什么对付我的计策,”狄俄尼索斯笑起来,几近疯狂的兴味盎然在他浓郁的眸色中攒动,“既然如此,我更加不能退避。我很好奇他为我准备了怎样的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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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奴隶将某个金色双耳瓶捧上来之前,吕库尔戈斯的晚宴并无异样。
色雷斯风味的食物极为丰盛,狄俄尼索斯还带来了无可挑剔的美酒。席间气氛勉强算得上热络,东道主吕库尔戈斯表现得意外友善,甚至让狄俄尼索斯的追随者们进入王宫。作陪的色雷斯贵族生怕冷场,一个劲找话题,谈笑间王那爽朗粗犷的语声长久回荡在古朴的殿堂中。
“塞墨勒之子,听说你能令最贫瘠的天地产出最适合酿酒的葡萄。那么你作为品酒的行家,有没有兴趣来尝一尝这个?这可是我窖藏的得意之作!”
不等狄俄尼索斯应答,吕库尔戈斯就冲抱着金色双耳瓶的奴隶一努嘴。
瓶口的封蜡被敲开,侍者往调酒碗中倾倒浆液。与常见的红葡萄酒不同,瓶中酒浆呈现出漂亮的琥珀色,淡雅的香气立刻散逸开来。另一名奴隶正要往碗中兑水,吕库尔戈斯倏地出声,颇为浮夸地训斥:“住手!蠢货!神明饮酒时不需要兑水。”他捋着络腮胡子冲狄俄尼索斯咧嘴笑了:“见谅,见谅,我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