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同王夫说,”清晓拉着苏玉在一边说话,还压低了声音,“陛下伤得不轻,还不肯见太医。”
苏玉意会地点点头,结果等她到了祁晏面前,就全然变成了——
“陛下疼得都快晕过去了,还让太医全都滚出去。”
冷漠,但语出惊人。
此时祁晏心绪已经平复下来,只除了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他心里担心,嘴上却说:“任她去好了。”
他还在后怕刚刚的祁太安,易怒易暴躁,他分明都不认识那个桃树底下的人,她却无端地发了火,祁晏回过味儿来,祁太安还像是在吃醋。
他明明心思都在跟着人家走,还是抵死不认他喜欢祁太安。
他不敢承认。
到了晚上,只说陛下事务繁忙,让各位大人自己尽兴便好,也没人提那小皇子和那谢大人去哪儿了。
更加不会有人记得一个小小的芝麻官。
外面好热闹,这一次出来没有住在行宫,而是在附近搭了帐篷,行宫在山上,倒不如此处自由,祁晏在外面绕了两圈,心里还是忐忑,身边跟着望隐,他悄悄低下头去同望隐说:“我们去看看陛下吧。”
按照祁太安的性子,真有可能一直拗着不松口,活活疼死过去。
夜色中,祁晏没有看见望隐在偷偷地笑,望隐只是答得快,仿佛就等着他这一句一样。
“好啊。”
走到祁太安的营帐前,外面的侍卫战战兢兢地守着,今日陛下不知道发过多少次火了,又是一个太医被赶了出来,后面还跟着祁太安的一句——
“朕没事,朕不需要,朕好得很。”
咬牙切齿,阴阳怪气,听起来中气十足。
太医差点跌倒在地上,被侍卫扶住之后颤颤巍巍地抹了把汗,新帝真是比先帝还难伺候啊,这年头差事是越发不好当了。
“朕谁也不见,都给朕滚出去……”将一本折子飞出去,祁太安抬头,看见是心心念念的祁晏,忽然熄了火,闷声道:“是皇叔啊。”
祁晏将摔在地上的折子捡起来,拍了拍,规规矩矩地放到祁太安的案桌上。
两人心中都有芥蒂,祁晏还提了食盒进来,终究是他先说:“陛下,用饭吧。”
“朕不吃。”
反正也没有人在乎她,疼死好了,饿死好了。
祁晏却绕到案桌后面去握住祁太安的手,血已经止住了,不过雪白的手帕上已经染了血色,祁晏将手帕取下来,其实本该伤得不重,祁太安也会功夫,那样一个木头柜子,她要是收收力,根本伤不了她的手。
她就是没有收力,故意要扯这一道口子,口子里还卡了一些木刺,祁晏心一抖,看了一眼祁太安,祁太安还在闹小孩子脾气,坐得板板正正的,不看祁晏,可又忍不住,眼珠子一溜,就又回去了。
也真是不怕疼,卡了这些木刺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发脾气,祁晏耐着性子一点一点挑出来。
烛火离得近,只照着他们两个人,祁太安本想屏住呼吸,可是她的心早就乱了。
这样眼里全是她的皇叔,也太太太好看了吧。
就像午夜梦回,得不得的那个一样。
人的一生总会不断地有得不到,好比从前,她拱手将皇叔让给了别人,好比现在,皇叔在她身边,却也不是她的。
只有梦里宛转千百遍的那个是她的,而现在,眼前的这个,和梦里的那个,好似在慢慢叠合在一起。
梦中人,意中人,都是他。
“阿晏。”祁太安心中一动,那个被她细细琢磨的称呼就这样从齿关间吐露出来,阿晏就在她的眼前。
不是她一心求不得的皇叔,而是意中人,眼里心里就只有她的意中人。
她叫他阿晏。
这两个字实在是让人情动不已,流露出来的缱绻让祁晏来不及闪躲,就轻轻扣上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