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太安径直穿过长廊,往未央宫宫门口走去的时候,又下起了雨。
连绵不绝的雨叫祁太安只能茫然矗立,记忆交杂,竟让祁太安一时之间不知道身处何处。
一幕一幕闪过,一幕一幕错过,一幕一幕求不得,一幕一幕留不住。
就在祁太安几乎要被魇住之际,苏玉迎了上来。
苏玉问:“陛下要去哪儿?”
烦躁的心情回来,祁太安道:“回长乐宫。”
“不巧了,”苏玉那张脸一贯都是冷的,“清晓方才遣人来说,长乐宫的伞全坏了,天有不测风云,她不能来接你了。”
长乐宫离未央宫不算远,祁太安素来不喜欢她到哪里都有一群人跟着,这一次过来更是连清晓都没带。
“那就在未央宫给朕找一把。”她是皇帝,总落不了淋雨回去的下场吧。
“不巧了,”苏玉重复一遍,冷淡,不近人情,面上无悲无喜:“未央宫的伞也全坏了。”
“一把能用的都没有?”
“相思殿里,倒是有一把。”
全皇宫的伞都坏了,只有相思殿里有漏网之鱼,祁太安愤恨地咬咬牙,只好回去取。
她就是去拿个伞而已!
走到半路祁太安又退回来,她扭扭捏捏中又带着理直气壮地问苏玉:“有没有药膏药酒什么的,能活血化瘀的那种?”
“这自然是有的。”苏玉都用不着去取,她自个儿身上都带着有,她将那些瓶瓶罐罐一股脑地全丢进了祁太安怀里。
祁太安抱着那一堆瓶瓶罐罐一面进殿一面振振有词:“朕只是回来拿伞。”
谁叫全皇宫的伞都坏了,只有这相思殿中还剩下一把。
“我知道皇叔不想见我。”
后面那句多多少少有点可怜,但没有人理会她,祁晏坐在地上,听见声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睛红肿,应该是刚刚哭过。
这一眼之后,他又很快将头埋了下去,皇叔不常哭,祁太安失手打翻手里的一个瓶子,药酒的味道在殿里铺散开来,祁太安走到祁晏身边,捞起繁复的衣摆,在祁晏旁边坐了下来。
“皇叔。”祁太安伸手去够祁晏的手臂。
祁晏反射性地躲开,祁太安只好委委屈屈地去那些瓶瓶罐罐里挑挑拣拣,都是好药。
没过多久,祁晏主动将他的胳膊伸到祁太安眼前,还是一言不发。
祁太安将祁晏的袖子往上挽,露出来里面白嫩的手臂,那些被她扣出来的青紫印记格外明显。
始作俑者低下头,她能猜到当时自己用的力肯定不小,但也没想到会掐出这样重的印子,她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啊,皇叔。”
头耷拉着,毫无神采,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祁晏的手停在祁太安的头顶,到底是没拍下去,他轻声道:“没关系。”
好像在祁晏这里永远只剩下一句没关系,就算别人对他无情,肆意羞辱他,他也只会将这些东西都往心里咽,他心思敏感,不善言辞,却在每一次与人相交时,都毫无保留地把心掏出去。
在祁晏之前,不是没有旁的人来照拂过祁太安,就算她的身份再差,她也是皇女,是天子的血脉,握在手里总是有用的。
人们想要利用她,发觉她没有用之后便毫不留情地把她一脚踢开,宫里没有活人,只有利益。
祁晏真傻啊,他细心照顾祁太安,就算是要被祁太安牵扯下去,他也不会明哲保身。
他不需要祁太安有用,也没指望着祁太安能为他带来什么,他仅仅只是想要将祁太安扶起来。
仅此而已。
皇室薄待他,祁太安曾想过,要是她最后没有赢,没有成为皇太女,那等待她和祁晏的都会是深渊。
她可以输,无非是死,但她不能让皇叔输。
陶苇杭对他不好,他也能忍气吞声,在自己的王府里把命送出去。